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情我是必须承认的,那就是,严蜜雪真的很漂亮。
无论从样貌还是身材抑或气质,不说完美,至少也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过:一个人的样貌无须多么美好,只要没有可以说得上的缺点,视觉上就会觉得很好看了。严蜜雪的水平当然比“没有说得上的缺点”那个档要高了不少,就算用苛刻的眼光去衡量,也算是美女中的中上品相。
这种美女在现实生活中是不被同性欢迎的,如果她的性格不是足够好的话。这种美女很难与同性相处得好,如果她的性格不是足够好的话。像严蜜雪这种性格不是足够好的美女是不会得到同性伸出的橄榄枝的,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来自异性的拥戴就让她不胜其烦了,每天最头痛的事情就是怎样拒绝男人的约会,一定是这样。
容裕站在酒店门口,见我们的车子远远开了过来,急忙从台阶上下来,迎到车前,有些殷切地替我开了车门。我从车上跳下来,与他对视了一眼,容裕看着我,笑容热烈地绽放在黝黑的脸上。那个笑看上去似乎无可厚非,但我仍然觉得或多或少有点......不正经。
程三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容裕笔杆条直的西装:可以啊!老容,又结一次?
容裕大笑着往酒店里走,突然注意到了程三忠身旁的严蜜雪。
这是我妹妹,程三忠没等他发问就把手搭在严蜜雪的肩膀上:这是容裕,今天结婚。
你好啊!小姑娘!容裕将大手递给严蜜雪,目光灼灼:真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啊,三儿?
严蜜雪把手指在容裕的指尖沾了下,算是握了手。
进得厅堂,金碧辉煌。服务生引我们上了电梯。
今天只有一桌,几个朋友大家都认识,容裕说,都是自己人,好好吃个饭,聊一聊。
周紫气和邓盛已经到了,坐在沙发上。言蕾站在一旁,陪他们抽着烟,穿一条露出大半个后背的鲜红色小礼服裙,长发梳了一条马尾,顺畅地垂在脑后,皮肤像是刚剖了壳的鸡蛋一样细腻白皙。言蕾果然第一眼就主意到了我们身边这个不拿正眼瞧人的高个美女,她的目光追随严蜜雪走进来,找位子,脱外套,然后将疑问的目光掷向我,冲我努努嘴:用口形问:谁呀?
程三忠的妹妹!我故意大声答她。
对!我妹妹。程三忠为大家介绍:严蜜雪,在南大读大三,本来约好今天跟她吃饭,就一块带来了。
带来就对了。容裕手里拿着一瓶红酒站在严蜜雪身后:姑娘,喝点儿红酒?红酒美容啊。
程三忠赶忙接腔说不行,她不能喝酒。正说着严蜜雪自己却举起了杯子,等在容裕的酒瓶下面。
三儿,这可不怪我了。容裕哈哈大笑:人家小姑娘自有主意,说着“咕咚咕咚”往杯子里注入了殷红的液体。
程三忠栽了个结实,扭头冲我撇撇嘴。
你是南大的?坐在角落里的周紫气突然开口,问严蜜雪。我觉得有些意外,果然是美女人人爱啊,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周紫气都按耐不住,开口搭讪,真疯狂。
嗯,严蜜雪抿了一口红酒,眼皮也不抬。
哪个系的?周紫气继续探索。
生物,我知道你,严蜜雪说,你是孟老师的男朋友。
所有人一愣,我也不由得支起耳朵,有猛料了是吗?有猛料了是吗?
周紫气在众人的关注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从前是,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否则孟老师也不会疯。严蜜雪面无表情地又丢出一颗炸雷。
疯了?谁啊!言蕾用纸巾擦筷子的手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急切地看着周紫气,又看看严蜜雪。
怎么?你的女朋友是程先生妹妹的老师啊?反应比一般人迟半拍的邓盛探过头来,问周紫气,好巧啊!
我想周紫气一定后悔极了,后悔自己干嘛多嘴,南大就南大,吃饭就吃饭,何苦为了一时贪色搭讪,惹出这么个不好收拾的大麻烦。
周紫气端起白水舔了一口,嘴唇干干的,脸色有些发青。
她的情况好转些了吗?隔了会,周紫气又问。
上个学期我们去看过她,一点好转也没有,有时候都不认人了。
桌上的气氛有些冷,生生死死都平常,而一个年轻的大学女教师疯了,这绝对不是茶余饭后经常出现的话题,这题材过于新颖,大家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展开了。
最后还是程三忠为此解了围:人家是新婚请客!你吃错药了说什么傻了疯了的?他推了严蜜雪脑袋一下:快说点百年好合的吉祥话!
严蜜雪第一次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容裕急忙见缝插针,换了话题:人到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先上菜,吃着?
大家都没意见,说好。我都饿了!邓盛嚷嚷:从中午我就没吃饭,就等这一顿呢!
瞧你这点儿出息。
不是还有许诺吗?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程珊珊?
有是有,都打电话请了,不过,他们能来么?……言蕾看着我。
至少也得来一个吧,我给许诺打电话。程三忠说着掏出手机。
大家都静静地等着程三忠,铃声响了一声,两声,然后我看见坐在对面得言蕾忽然笑了起来,站起身,双手合十:快看!谁来啦!
我一回头,看见许诺举着正在震动的手机跟程三忠说:来啦!来啦!
程三忠从座位里走出来,一拳捣在许诺胸前:你TMD,敢露面了啊?大家都笑起来,容裕合言蕾也围过来,七嘴八舌,一时间,许诺很有种巨星风采,众多粉丝将其围捧在中心,鸡一嘴,鸭一嘴。
许诺掏出一个红包塞给言蕾:迟到的,不好意思。言蕾笑得花枝乱颤:那有没有多放几张啊?
我腾出一个位子,让许诺坐在我旁边,热腾腾的菜开始一盘接着一盘端上来,大家杯觥交错,各自找话题和身边的人聊起来,包间里的气氛逐渐暖了起来。男人们一轮接一轮地喝酒,三个女人的格局形成一个三角形,谁也触不到谁,我只能跟许诺有一搭无一搭闲聊着。忽然,我听见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叫我:杜明明。
循声望去,只见隔着程三忠的严蜜雪手里端着一杯酒,面向我:我敬你。
啊?敬我,为什么敬我?我有些茫然。
程三忠回头瞥了严蜜雪一眼,然后伸手拿过酒瓶给我满上:还问为什么!快点!
我急忙端起酒杯,与严蜜雪碰了清脆的一声响,严蜜雪一仰头,酒杯见了底。
这……这是……我无奈,也抬手喝光了杯中酒,许诺在一旁笑得很欢乐。
这丫头是要干嘛啊?我抹了把冷汗,倍觉压力。但心里还是觉得挺舒坦的。毕竟是严蜜雪主动打破了我们之间那个不大不小的僵局。敬酒这一行动无论如何也是示好的信号吧?或者我姑且可以先这么认为。
我夹了一只油焖大虾,丢到了严蜜雪的盘子里。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门外一阵喧嚣夹杂着一缕寒风将程珊珊推了进来。
足有五秒中,每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除了许诺。他背对着门坐,没能看见进来的人。直到他发现大家都手里不是举着一只龙虾腿就是手里端着一杯酒地瞪着门口,才放下筷子,缓缓转过头去。
程珊珊低下头,迎上了许诺的目光。
珊珊!言蕾急忙跳起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程珊珊回了回神,抬起头:这还是请了假呢,本来今天是中班,11点才下班。程珊珊口气平淡,边脱风衣边往里面走,大家都目光都追随着她。确切地说,除了不知情的几个人,其余人的目光都在她和许诺之间荡来荡去。
程珊珊被安排在了许诺的斜对面。
我斜着眼珠扫视许诺,他筷子没停地吃着碗里的一块鲈鱼,还时不时地从嘴里摸出一根刺,放在一边。
真是情惊酒席宴啊!我的心咚咚乱跳。
这两个破碎的人儿,就这么突兀地碰面了。
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想到他们两个今晚都会出席,甚至刚刚许诺的现身就足够让人称奇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算到程珊珊的到场。她像是算好了许诺会来,她的出现就像特地赶来抓个现行。
也许,真的没有人比程珊珊更了解许诺了吧,我在心里想着,她熟知许诺的习性,何时蛰伏,何时苏醒,何时隐退,何时现身。她抓得稳,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