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罂慢慢转醒,忽然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在感。虽然她昨晚差点被暗杀,但此时真的觉得很轻松。睁开眼就看见高远碧蓝的天空,缓缓行走的白云,耳畔传来鸟儿自由的鸣唱,鼻息间满是青草与野花的清香。这种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感觉,是无数奢华家什都无法创造的。
轻轻的呼吸拂在月罂的颈侧,她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睡颜,不由得一愣,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童昕躺在她的一旁,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仿佛被梦境纠缠一样,手臂环抱在胸前,毫无安全感的睡相。
月罂慢慢起身,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想要为他盖上,可还未等碰到他,童昕猛然睁开眼,飞快地拿起身侧的长剑,身子一旋将她压下,长剑瞬间出鞘,寒气逼人。
光亮锋利的剑身抵在月罂的脖子上,吓得她霎时白了脸,连呼吸也一并屏住,那一瞬间,童昕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气,动作迅速得如同敏捷的猎豹。
待看清剑下之人的时候,童昕忙收回长剑,脸色一变,顿时呆住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如果她有任何抵抗,说不定自己已经割破了她的喉咙,颤着手去碰触她完全僵硬的脸庞,喉咙哽了哽问道,
“你没事吧?我……”他声音极小,生怕再吓到她,一颗心仿佛被丢进了冰洞中,冷飕飕的难受。
月罂见他意识已经清醒,一口气这才呼出来,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弛,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昨天我没被毒死,今天却差点死在你的剑下……”
童昕听她的话并未着恼,反而带着一点娇嗔的味道,这才略微放心,看着她额上渗出的冷汗,心里又是一疼,想伸手擦去,她却偏头避开,撑着身子起来,抹掉了头上的冷汗,
“你一直都这么敏感?”刚刚他忽然醒来的样子实在可怕,难道他连睡着的时候都防备这么严?真想象不出他为什么会这样。
童昕轻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他实在不清楚该如何解释,不过他却知道,以后再不能这么对她了……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面容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对不住了……”
“你昨日救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却又被恩人道歉,听起来真是奇怪!”月罂故意轻笑着打趣,那一瞬间的恐惧让她强压下来,她知道童昕不是有意的,也自然不想让他因这件事心有愧疚。
童昕看她故作轻松的笑容,俨然是故意装出来的,也没揭穿,心底却暖过春风。对她咧嘴一笑,明眸皓齿,灿烂的笑容比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还耀眼三分,
“走吧,早些回去。”
月罂应了一声,取过昨晚晾晒的衣袍,去河边青石后面换上,这才原路返回,见童昕已经收拾妥当。一身湖蓝色的衣袍显得他身材更加颀长,再配上俊朗的面容以及一双灿如星子的眼睛,英气逼人,使人不得不多看上几眼。
童昕坦荡荡地与她对视,扬眉一笑,
“怎么,舍不得走?”
月罂望着天边刚升起的暖暖朝阳,轻笑了笑,还真有些舍不得。若是能一直留在这种地方,与心爱的人相伴终老,怕是此生最大的奢望吧?
“走吧……”她转身向密道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有些黯沉,从这里出去,就会再次回到那个世界,不争得你死我活不肯罢休的世界……
童昕轻抿着唇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坚定的步伐,眸子渐渐黯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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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园依旧如往日一般安静,此时天刚蒙蒙亮,园子里只有一些早起打扫的下人们。童昕带着她从竹林间飞快地穿行,竟无人注意到他们。
直到看见花月轩的牌匾,童昕才停了下来,稳稳地落在竹林边,对她低声说道,
“回去吧。”见月罂刚要走,又忽然将她拉住,犹豫了一下问道,
“她……会不会责罚你?”
月罂自然知道童昕提到的“她”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她忽然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单细胞动物,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丫鬟,也从未怀疑过什么。不过这正好如她所愿,彼此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摇了摇头,笑说道,
“你如果担心,与我一同进去不就好了?”
果然,童昕的脸色忽然十分难看,轻哼了一声,
“快回吧,这么多话……”说完转身离开,还不忘背着她摇了摇手,
“你可欠了我一个大恩情,别忘了还!”
月罂暗自郁闷,真没见过这样的讨厌鬼,哪有帮了别人还主动讨赏的?不过想起他刚刚的表情,仿佛极其厌恶那个“她”,如果哪天真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又会如何呢……
月罂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推门进了屋子,外室候着的正是冬晴,她正手撑着头倚在软椅上睡觉,听到门声才忽然转醒,
“公主,您这是去哪儿了?”冬晴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上下将她瞧着,看她这狼狈模样更是惊慌。
月罂打了个呵欠,无所谓地笑了笑说,
“没去哪儿,我有些困了,先睡一觉再说。”她刚走到里间门前,忽然又停下来对冬晴说,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昨天半夜回来的,记住了?”她向冬晴眨了眨眼,笑得一脸狡黠。
冬晴还未答话,月罂就懒洋洋地走进了内室。看着月罂疲惫的面容,冬晴微微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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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昕走得远些了,这才将衣袖中的小瓶子拿出来,可刚看一眼就气得暴跳如雷,那夺命蜂竟然死了!
他摇了摇瓶子,那小蜜蜂一样的东西随着瓶子摇动而跟着摇晃,毫无生气。童昕忽然想起自己回来时,月罂非吵嚷着要看看那只小虫子,无奈之下,他只得给她。月罂在他身上摆弄了好一会儿,这才将瓶子塞回他的衣袍中。
当时童昕顾着赶路,根本没注意她还回来的瓶子,后一结合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这夺命蜂怕是被她弄死了。理由只是不想让他寻到那人为她报仇,童昕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瓶子,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