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一己心安
以往每天晚上靳文的电话被郑凡萧取代，尽管在同一个学校，郑凡萧每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总是林汐说，不早了，该睡觉了，郑凡萧才会依依不舍的说再见。
回想以前和靳文打电话，总是林汐喋喋不休的，想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一点一滴都告诉靳文。而现在，林汐一般都是静静的听着，偶尔和郑凡萧说一两句。确切的说，林汐是不知道要和郑凡萧说些什么，以往那些和靳文说的鸡毛蒜皮，林汐不想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和靳文说起来就那么带劲。
还好，郑凡萧不会每晚临睡前对林汐说，晚安，我爱你。
可是这一天，郑凡萧在挂电话前，突然说，林汐，晚安，我爱你！
林汐怔住了，好久她才说，晚安，睡吧。
林汐说不出那一句“我爱你”。
躺在床上，感觉心很冷，疼痛就像山洪爆发一样，瞬间就淹没了林汐。心被抽空，只有记忆是活着的，它们在林汐的大脑里欢快的肆虐，诠释着他们的存在。
尽管谈了新的恋爱，林汐的日子还是浑浑噩噩的，没课的时候，还是呆在寝室，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听着孙燕姿的歌。郑凡萧经常叫林汐出去玩，林汐多半还是推辞，她说她喜欢宅着。
又说谎了。林汐是个很不喜欢宅的人，以前只要靳文有空，她就跑过去玩。可是现在，林汐不想和郑凡萧出去玩。
以前是靳文习惯听孙燕姿的歌，后来，林汐也跟着习惯了，现在靳文走了，林汐的习惯却保留了。靳文，你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个林汐，会陪你默默地坐着，听着孙燕姿？
这是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林汐听着歌，看着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捂着因为例假而疼痛的小腹，安静的坐着。
电话响了。林汐现在几乎害怕电话响起，他害怕听到郑凡萧的声音。
林汐，晚上没课吧？
没有。
又一个人呆着啊？出去转转吧？
不去，我肚子疼。
肚子疼？怎么啦？严重吗？
没事。
你总是说没事，你出来，让我看看，严重的话就去医务室。
不用去了吧，真没事。
我现在去你们寝室楼下，你必须下来，我不放心。
放下电话，林汐皱了皱眉，心想，哪有这样的，还必须下来就不能让我肚子疼的时候好好休息吗？
林汐穿着拖鞋就出去了。
你怎么了？脸这么苍白啊？郑凡萧一看到林汐就问。
没事啊，我都说了没事。林汐始终也不好意思说出例假这回事，换做以前，她会很直接的告诉靳文。
去医务室！郑凡萧拉上林汐就往外走。
不去，你放开，不用去。林汐挣扎着，却挣脱不了。
还不去，你看看你的脸色，都和纸一样白了！
我例假了行不行啊，干嘛非拉着我去！林汐用力一甩，甩开了郑凡萧的手，却因为这一用力，肚子突然很疼。林汐弯着腰，捂着肚子。
啊……你怎么样？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郑凡萧意识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尽管林汐知道，郑凡萧真的是对自己好，可是，她忍不住去想，如果现在身边的还是靳文，靳文会怎么办？
以前林汐痛经的时候，靳文就把手放在林汐的肚子上，靳文的手心总是很烫，让林汐觉得肚子暖暖的。而看着郑凡萧现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林汐心里只能苦笑。
林汐，我们出去转转吧？也许，你会觉得好一点。郑凡萧说。
我不想走路，肚子疼。林汐觉得很无奈，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出去转转而不是回去休息？
不用你走路，我骑车载你去，把附近的大学都转一圈，你也可以调节一下心情。女生这两天心情都不好对不对？等我啊！
没等林汐说话，郑凡萧就跑开了，林汐知道，他是去推自行车了。哎，郑凡萧就像一个孩子，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总是用着不合适的方式，而靳文，就是一个体贴的男人，真的懂得疼惜女人。
想了也白想，都已经分手了，靳文真的不是林汐的了，林汐应该好好珍惜眼前这个对自己好的人，而不是再去想郑凡萧。可是，林汐做不到。她曾努力说服自己要做到，但是，她总是拿郑凡萧和靳文比，她总是期待郑凡萧能做出和靳文一样的反应。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她以靳文为标准，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靳文，已经离开了林汐的靳文。
林汐，上来吧。郑凡萧骑着自行车，停在林汐面前。林汐摇头笑笑，坐了上去。
钢材做的车后座很颠簸，林汐不想说什么，忍着被颠簸的疼痛。
坐在单车上，傍晚的凉风吹来，还是冷冷的。郑凡萧是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的林汐，不能着凉，他骑车车，一边和林汐聊着天，比如哪家店得特色菜很不错，比如政府又提高了准备金率。换做平时，林汐也许会参与讨论，但是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
林汐，我知道前面一家店的牛肉炒饭特别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吃晚饭吧。郑凡萧还是兴致勃勃的。
好吧。林汐有气无力的。
郑凡萧没有注意到林汐被冷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脸，拉着林汐进了小饭馆。
林汐，吃什么？我推荐你吃牛肉炒饭，特好吃。郑凡萧还是充满兴致。
随便，这家店我没有来过，你觉得什么好吃就点什么。林汐小声的答应着。
你怎么了？看上去这么虚弱啊？肚子很疼吗？郑凡萧终于注意到了林汐的苍白无力。
我没事，肚子是有点疼，可能是刚刚吹了冷风吧，头也疼。
那你赶紧去坐下，我去点餐，然后马上过来陪你。
林汐慢慢的走开，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看着渐渐拉黑的天幕，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林汐，我来了。郑凡萧拿着两张牛肉炒饭的小票对林汐晃了晃。
林汐只是看看，没有说话的欲望。
你还好吗？郑凡萧再林汐旁边坐下，试图搂过林汐。
不要动我，我就像这样坐着，会没有那么疼。林汐拒绝了郑凡萧的怀抱。其实，林汐心里有个深深的疙瘩，她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她感觉自己像一把牙刷，让两个人用，会恶心。也许，她是无法从心里接受，郑凡萧，是自己男朋友。
好，那我坐到你对面去。
林汐还是看着窗外，她不敢看郑凡萧，心里的愧疚压着林汐，感觉透不上气来。那天，真的是一时冲动答应和郑凡萧在一起，她觉得，她在浪费郑凡萧的人生。
牛肉炒饭！服务生清脆的喊着。
这里！郑凡萧向服务生招手。
两份牛肉炒饭，请慢用。服务生笑着放下炒饭，走了。
林汐看着炒饭，真的没什么胃口。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辣椒。
林汐，你在看什么？郑凡萧看到了林汐的东张西望。
找辣椒，这店里怎么没有辣椒。林汐失望的低着头，抽出一双筷子，拨动着碗里的炒饭。
你等我啊！郑凡萧很快的站起来走开。
几分钟后，郑凡萧把一碟辣椒放在林汐面前。
吃吧，辣椒在总台呢。郑凡萧笑着，看着林汐。
林汐也笑笑，把一碟辣椒都倒进了盘子里。
你都倒完了啊！很辣的呀，给我一点！郑凡萧赶紧用筷子挑起一些辣椒，放进自己碗里。
其实，这一碟辣椒对于林汐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今天，不适合吃辣椒。以往靳文都会在每个月的这几天严格控制林汐吃辣椒的量，因为林汐向来贪嘴，不会考虑吃了太多辣椒之后会加剧痛经。现在，郑凡萧不知道这一常识，即便是他拿走了一点辣椒，剩下的，也足以让林汐晚上捂着肚子失眠。尽管知道郑凡萧不吃辣椒。林汐也不想阻止，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阻止。
嘶……嘶……郑凡萧又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以后还是别吃辣椒了，何必跟着我学。林汐吃着炒饭，头也不抬的说。
虽然辣，但是特别带劲，我喜欢这个感觉。郑凡萧被辣的满脸通红。
郑凡萧拿走的那点辣椒，在林汐看来，根本尝不出辣味，看着郑凡萧的样子，林汐忍不住笑了。
终于看见你笑了啊！看来我这辣椒是吃对了。郑凡萧也边说边笑。
你不觉得我很坏？把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哈哈！林汐终于是开心一点了，有了调侃的力气。
话应该这么说，你不觉得我很伟大？为了我逗美人一笑，我不惜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少臭美啊，给点阳光你就灿烂啊！
哇，你居然不领情！我好难过啊……呜呜呜。郑凡萧装哭，他居然装哭。
哈哈哈哈……林汐笑的前仰后合，把肚子都笑疼了。
林汐没能吃完一份牛肉炒饭就放下了筷子。
不是吧？以你的实力，吃下两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居然就吃这么点？不好吃吗？郑凡萧半开玩笑的说。
挺好吃的，但是我今天真的吃不下。
郑凡萧开始加快往嘴里塞饭的速度。
你要赶飞机啊？吃这么快，不怕噎死。林汐看着就觉得好笑。
我不喜欢让你等我。郑凡萧咽下最后一口饭，说话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嗝。
走人！郑凡萧放下筷子，说的很豪爽。
好。林汐说着也站起来，跟着他往门口走去。
郑凡萧走到门边，拉开门，示意林汐先走出去，然后他自己才走出来。
林汐心里一暖，这一点，靳文是做不到的，靳文总是自己走出去，不会为林汐开门，也不会为林汐拉开出租车门。林汐笑笑，仿佛找到了一个理由，论证了自己选择郑凡萧是对的。
上来吧。郑凡萧坐在自行车上对着林汐说。
又是一路冷风，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林汐的寝室楼下。林汐下车后跺了跺已经麻掉的双脚，对郑凡萧说谢谢。
谢什么啊，傻孩子。要不我再陪陪你？
我没事，不用陪我。
我没说你有事啊，是你自己一直强调你没事。
我的意思是，不用你陪我，我自己上楼去休息休息就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肚子疼了，或者想我了，都打电话告诉我哦！郑凡萧调皮地说。
去你的啊，才不会想你！林汐朝郑凡萧挥挥手，就上了楼。
林汐是肯定不会像郑凡萧的。靳文还深深的扎根在她的心里，尽管她很努力的要忘记，但是，一个真正能忘记的人，又何须如此努力地去忘记？
林汐回到寝室，冲了一个热水袋，希望肚子可以不那么疼。短信响了。应该是郑凡萧吧，林汐这么觉得，也就没有管它。等她换好睡衣铺好床躺下了才想起有短信。
居然是靳文！
林汐，过得还好吗？
你怎么还发短信给我？我们已经分手那么久了。
不是说好分手做朋友的吗？我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的。
不是说不和朱唯敏在一起的吗？你依旧食言了，我还会相信你吗？
真的是误会，我不过是和她吃一顿饭。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猜对了，她不是出差，而是辞职了。
你不是很相信她吗？出差和辞职相差很远吧？辞职？很好，她可以来杭州找你，顺便找份工作。误会什么啊？她喂你吃薯条，我都看见了。
她确实想来杭州工作，她妈妈不同意，所以她又回去了。是她自己要给我喂薯条，这不是我希望的。
为什么把责任都推给她？她喂你就吃？你这是默认她的做法。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是旁观者清吧。
她确实想和我在一起，但是我说了，毕业前不可能。
又是希望。你从未停止给她希望。让她等你到毕业。还好我聪明，没有被你的希望蒙骗，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也许，你处理完了一切事情，会回来找我？我告诉你，我不会再等你，我现在和郑凡萧在一起。
林汐发出这条短信，靳文没有回，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林汐，你太冲动了，我了解你，你根本不会爱那个福建人。靳文的语气有点激动。
他叫郑凡萧，不要再叫他福建人。爱？你问问你自己，你追我的时候是因为爱吗？你追我的时候，是因为无聊！我答应你的时候是因为爱吗？也不是。我曾经那么爱你，但是有用吗？爱，留不住爱情。
林汐，这样不好。当时的我们都不懂事，现在我们不应该重蹈覆辙。
你现在懂事了？懂得怎样叫别人一直等你了，懂得怎样一脚踏两船了，是吗？
林汐，我们不要吵架，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吵架，分手了，就别吵架了。
是啊，吵吵嚷嚷的，没什么意思。
冷静一点。你这样答应和他在一起，浪费了他的时间。
好，我冷静的问，我是需要一直等着你，让你来浪费我的人生吗？
不要等我。
我没有等你。我做了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管我。你也没有权利管我。
那，你自己好好的，就好。你好就好。
林汐哭了。泣不成声。
林汐，别哭，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是快乐的，如果他对你好，那么你的选择是对的。
林汐还是哭，不说话。靳文静静地听着林汐的哭声，也不说话。换做以往，靳文是会阻止林汐哭，甚至会斥责。
对了，你的例假应该来了。是吗？
你居然还记得……林汐哭的更厉害了。
我记得的。不要哭，对身体不好。肚子疼吗？
疼……林汐的抽泣声越来越响，连呼吸都急促。
找个热水袋，多休息，少吃辣椒，知道吗？
我傍晚和郑凡萧吃晚饭，吃了很多辣椒。林汐还是哭。
你应该告诉他，来例假的时候阻止你吃辣椒，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要有个人来管。
靳文，你犯了一个错误。林汐尽量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错误？
在一起的时候，对我不好，分手了，却对我好。你这样是绊住了我，让我不忍心离开，却又没有位置给我，能让我留下来。
我伤害了你，我觉得心里很愧疚，既然我们还是朋友，那我对你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对，你内心愧疚，所以，你现在对我好，只是为了求一己心安，你不管这种好，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你的出发点还是自私。
也许吧。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好的。靳文沉默了一会，这样说道。
恩，我会好好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给的伤害？
还在怪我吧？
是在怪你，但是，我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好好的，就等于白受伤了。
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高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好。
我们还是朋友。
恩。
好好休息，早点睡觉。这两天少吃辣椒，多喝热水，去超市买一袋姜茶，你喜欢的是洪太红枣姜汤，其他的口味你喝不惯。记住。
恩。那就这样吧，我想睡觉。
好的，好好休息。拜拜。
林汐挂了电话，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她梦见了靳文还在身边的时候。
林汐的例假染脏了裤子，靳文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林汐套上，就挡住了那块污渍。林汐肚子疼，靳文用手给林汐暖肚子，还去超市给林汐买姜茶，泡好，送到林汐手里。以至于林汐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一直喝的姜茶是什么牌子的。
在梦里笑，笑着笑着，就醒了。一点一点辨认出是在寝室的床上，一点一点的认识到，自己现在的男朋友是不懂得如何做这一切的郑凡萧，悲伤就像海水一样，又咸又苦又窒息。以往的幸福是这么撕心裂肺。
林汐也知道好男人是要自己去调教，要自己去告诉他，这个时间要如何做。可是林汐不想这么做。
郑凡萧，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在我不爱你的时候，让你为我做这么多，我的出发点也是自私的，也不过是为了求一己心安。对不起。
林汐闭上安静，默默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