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很多城市人看来,农村生活简单质朴,邻里互助友爱,可是,事实却并非全部如此。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有爱有情也总会有争斗,有善良的人也有欺善怕恶之人。
而农村的争斗打架,可能只是为了谁家的猪踩坏了谁家的庄稼,谁家的小孩,偷拿了谁家的鸡在草堆上下的蛋,更多的是兄弟之间莫名的吵架打架。很多兄弟之间,连陌生人都不如,因为兄弟间会去争夺那么一点微薄的家产,会去相互推卸赡养父母的责任,所以,在农村,看到的听到的,更多的是兄弟之间的争斗,有时候打的头破血流,有时候甚至闹上法庭。
孟明伟的哥哥叫孟明强,比他大将近二十岁,父亲去世后,孟明强本来应该担起照顾母亲和兄弟的责任,可因为他已经结了婚,媳妇不同意和弟弟母亲一起住,更不愿负担孟明伟的学费,就把他们母子俩赶了出来。
后来,在村支部和邻居的帮助下,孟明伟和母亲搭起了三间草屋,而他也因此辍学了,贫穷的家庭,毫无务农经验的书呆子,当时在农村很难找来媳妇的,可就那样,郑雅还是嫁过去了,而且心甘情愿,这让很多人羡慕。只可惜,郑雅却未像别人想的那样,嫁过去后能过着丈夫爱婆婆疼小姑喜欢的好日子。
按理说,结婚后,各过各的日子,母亲跟着孟明伟,与孟明强家也没什么关系了,可自从孟明伟结婚后,郑雅主动跟大哥家问好拉近关系,并把从娘家带来的东西送给他们一些,开始的那两年还好,相安无事,走的不是很近,倒也不像一般的邻居那么生疏。
后来,郑雅连生两个女儿,而婆婆觉得这边靠不住了,就主动跑到孟明强家给他们照看孙女孙子了,而郑雅家因为躲避计划生育也越来越穷了,值钱的东西被乡里收走充公了,孟明强他们家就越发瞧不起郑雅这边了,也不再和他们来往。后来郑雅听说,原来自己临生产的最后一个月,是侄媳妇(孟明强家的大儿媳妇)为了领乡里的揭发超生奖金,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她的藏身之处,并告诉了乡里抓计划生育的负责人,庆幸的是郑雅提前知道了,他们才扑了个空。
从此以后,两家人再也不相互往来。然而,发生在孟伊方5岁那年夏天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两家的关系。
80年代的农村还很贫穷,村里只有少数富人家才会通上电,大部分人家没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大半个村就是通的,可以随便在别人门前的空地穿过,很多孩子多的人家连小麦都不够吃,一年中的很长一段时间用玉米、红薯或面粉掺和麦糠来充饥,夏天能吃到西瓜、冰棒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情。
自从有了儿子后,孟明伟就常年在外打工,小姑也出嫁了,婆婆经常去孟明强家给他们照看孙子孙女,郑雅的生活清静了许多。孟明伟只有春节才会回去,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郑雅一个人身上,不过郑雅也少受了些丈夫的欺负和婆婆小姑的刁难,虽然有时会挂念丈夫,会有对年轻时光的美好回忆,但更多的是,她对两个孩子的责任,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情绪,自己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活着,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再加上郑雅的母亲经常会送些钱啊油啊面的,她们三口日子过得倒也没那么清苦,有时候,郑雅看着两个孩子,还会觉得幸福,那种幸福,是孟明伟无法给予的。
三伏天,一个炎热的中午,孟伊方切好西瓜等着妈妈和弟弟回来吃,不料想二哥(大伯家的二儿子,已经结婚并有个三岁的儿子。)带着大哥的女儿和他儿子从她家门前经过,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西瓜,二话不说拿起就吃。孟伊方一看他们吃掉了三块西瓜,就哭了起来,骂了句:“不准你们这些王八蛋吃我的西瓜,我妈和弟弟还没吃呢。”
二哥就伸手要去打她,刚好郑雅回来,他就把手收了回去,没打成,怒气冲冲地对郑雅吼:“吃你们几块西瓜伊方就骂我,真想打你们一顿。”
郑雅生气地说了声“方方,别哭了,跟哥哥道歉。”
孟伊方一看妈妈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就哭着倔强地跑了出去,后来郑雅跟大伯家的二儿子说:“没关系,你们几个再吃一块。”他们就各拿一块走了。
本来很平常的一件小事,谁也没放在心上,可令大家谁也没想到的是,晚上,孟伊方的二哥竟然喝毒药自杀了,已结婚成家并且有个三岁儿子的二哥居然因为孟伊方的一句骂而喝毒药去自杀了。
只是幸亏送的及时,医生很快地给他洗了胃,救活了,醒后他对家人说:“吃伊方家几块西瓜,伊方就骂我个狗血淋头,而她妈回去后居然不打不骂,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呀。”
他的这几句话,激怒了孟明强、孟明强老婆、大儿子、大儿媳妇、二儿媳妇、三儿子、四儿子,他们全家人,拿着铁锹,棍子,擀面杖,扫把,怒气冲冲,火冒三丈,围住孟伊方家叫骂,说她害死了二哥,要她全家人抵命。他们一大群人朝孟伊方家扔砖头、扔石子,不断地叫骂,孟明伟在外打工,郑雅搂住两个孩子哭,不敢开门,后来他们叫骂累了,邻居也有人劝说,就回去了,吓得郑雅和两个孩子两天不敢出门,后来在娘家躲一段时间,等他们怒火下去了才敢回家。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却埋了祸根,两家的关系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后来,孟明强家人就一直断断续续找茬,欺负郑雅,争吵不断,因为郑雅性格比较弱,人长得又瘦,身体柔弱,孟明伟又常年不在家,所以总是被欺负的对象,她一个女人也不敢反抗,稍微说几句反对的话,就遭他们一家人毒打。
婆婆和其它亲戚不管,外人也不方便插手,这样,郑雅就只有一个人默默伤心的份了。而孟伊方姐弟俩从小就被告诫要躲着他们那边的人走路,不和大伯家任何大人小孩有来往,即使这样,他们还依然不断的找借口吵架,经常欺负她家人。
有一年收小麦的时节,郑雅一个人割完麦子,坐在田地里喝点水歇会儿,大侄媳妇家的地和郑雅家挨着,大侄媳妇也准备去割麦子,看到郑雅把地里的小麦都收了,她觉得没有机会去偷割郑雅家的小麦了,就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跑到郑雅面前,双手叉腰,双眼瞪着郑雅,大声说:“你这贱女人,这会勤快什么呀,这么早就把小麦收了,你看看,你把我们家的小麦都割了,这边两堆小麦留下来赔我。”
郑雅害怕地说:“我没有割到你家的小麦啊,你看看,地标在那呢。”
大侄媳妇听到她反驳,就更生气了,抓起一把小麦就往她身上砸,边砸边骂,“贱人,我让你顶嘴,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郑雅长得瘦瘦的,打起架来根本不是大侄媳妇那个悍妇的对手,她赶紧往路上逃去,大侄媳妇看到她逃,从地上捡起一个木叉,就去追赶,郑雅见她拿了工具,更是拼命逃跑了。就这样,郑雅在前面拼命跑,大侄媳妇在后面拿着木叉追着打,路人看不过去,也不敢劝架,跑到村口的时候,郑雅刚好碰到前来帮忙农活的俩妹妹,才停下脚步,小妹妹性格刚烈,一把拉住郑雅:“姐,你就站这,我看她敢过来打你,今天我不要命了,跟她拼了。”
大侄媳妇看她们三人,自知不是对手,就转身回去了。郑雅的小妹这才知道姐姐出嫁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心疼姐姐,为了照顾姐姐家,毅然嫁给了姐姐的一个邻居,而那个成了孟伊方小姨夫的邻居,是很会打架的一个人,这样孟明强家才有所收敛,有所忌讳,才不敢再去明目张胆地打郑雅。
孟伊方上学之前,除了这些不好的记忆之外,就是和妈妈、妹妹、弟弟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了。她始终想不明白,大伯姑姑和爸爸也算很亲的人了,为什么从他们身上她感受不到一点点爱意和亲情。
这样的经历,让孟伊方过早地懂得了人情冷暖,过早地看透了所谓的亲戚亲情。在她的观念里,那些亲戚还不如邻居和同学,什么姑姑伯父堂哥堂姐表哥表姐的,连陌生人都不如,现在很多她见面都不会认识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珍惜这一路上陪伴她走过的同学、朋友。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那么多同学中又有很多朋友,让她觉得暖暖的,陪伴她走过了一段又一段人生的旅程。她不记得姑姑家表哥堂哥表姐堂姐叫什么名字,见了面也未必认得,可她却记得和那么多同学走过的点点滴滴,即使没说过话的人,她也能记得,她不爱说话,却不停地用眼睛去看,用心去记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