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春节将至,天气越来越冷。这一年的年底,因为盈利喜人,公司决定来年给所有人不同等级地提薪,这让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更可喜的是,如我这般普通员工也收到了两千块的红包,还有一件波司登的羽绒服。
这是我到这个公司接受的第一次福利,(去年因为是新晋员工,什么待遇都没有)因而比他人更喜悦。羽绒服太大了,我瘦小的身体装在里面,就像突然充气的面包,显得十分可笑。但如果要调换,就得自己跑到批发店去换。我一向不太喜欢羽绒服,听说可以换男装,便决定换给童俊穿。
小青不喜欢羽绒服金灿灿的黄色,也决定和我一起去换。总店在几十公里外的成都,而且路形复杂。已经完全康复开始上班的李睿哲自告奋勇要给我们带路,我们一同递交了周末的一天假条。临出发的前晚,我试着问童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自己穿着试更合身,也可以顺便带女儿玩玩。难得的,他竟然答应了。
次日一早,李睿哲在郊外接了小青,便按着小青的指引过来接我。我抱着女儿和他站在小区门口,李睿哲的车停在我们面前,坐在副驾的小青摇下车窗,李睿哲原本微笑的脸上,因为看见童俊而闪过一丝讶异。大概没有料到我会叫上他吧?小青也是意外地道:“呵呵,好一个全家福啊!”童俊笑着对车内两人点点头,然后我们坐进后座。
“小青你见过的哈,这个是李睿哲,跟小青一个部门的。”我给他介绍道。李睿哲。。。他重复了一遍,神色复杂,但也只一瞬便恢复常态,冲前面的李睿哲问了好。我接着也给李睿哲介绍了他。小青则回转身逗着我怀里的女儿。一路上都是我和小青逗弄女儿的声音,两个男人却异常地沉默。也许是过于陌生的缘故吧?
很多外地人到了成都,都说成都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成都的风土人情,温和的气候,闲适的生活氛围,的确很适合居住。但跟很多大城市一样,交通依然是个问题。很多道路都是只能右转,明明看见目的地了,偏偏要拐个弯绕过去很远,又绕回来。一步三停的堵塞让性急的司机常常骂娘。而成都那些美女司机们,在堵塞的闲当,会从容不迫地拿出小镜子,为自己修补妆容。这也成了成都的一大风景。
批发店在城北荷花池的一座大厦里。这里是西南地区最大的批发市场,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客们,喜欢淘相因的美女们,熙熙攘攘地聚集于此,异常热闹。
他去试衣的时候,李睿哲过来抱在地上新奇地东张西望的女儿,女儿认生,不肯就范地哭起来。李睿哲笑着强行抱起她,她哭的更厉害了,回转身子往我身上扑,我顺势接过来。李睿哲在女儿的哭声里嘟囔道:“早知道不是你换就不来了。”声音很小,加上女儿的哭声更是微弱,但我还是听见了。
我瞪他一眼:“哈,没看出来你这么小心眼。”他没有接我的话,点了一支烟。“怎么你会抽烟吗?从来没见过你抽烟呀。”“不是不抽,是很少抽,办公室不是禁烟的嘛。”
我放下停止了哭泣,又挣扎着想下地的女儿,她很快跑去爸爸那里,看着她爸爸穿的新衣服嘻嘻地笑。“好看吗?蕊儿?”童俊弯下腰捏了捏女儿粉嫩的小脸。
女儿仰起头,娇声娇气地说:“好看。爸爸,帅哥。”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竟然知道帅哥,所有人都被逗笑了。“你女儿好可爱。”李睿哲抬起头看我道:“像你。”我笑看女儿,心里充满了幸福。
换了衣服,小青说难得来一次省城,提议去锦里逛一逛,尝尝那里的小吃。
从北穿到南比较耗时,等我们停好车,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锦里是繁华都市里的一条古街,紧挨着著名的武侯祠。我和童俊在学校的时候来过几次,每一次这里都是游客满满。这是五湖四海的客人到成都必游的景点。
记得那时,青涩的我们穿梭在拥挤的人群,童俊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被人群冲散了。这里的店铺都很有特色,经营着各色特产。
有一个手工丝绸作坊,当年我们曾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店里的人泡蚕茧,手工缫丝。我对那里的一方白底印染着朵朵鲜艳梅花的丝帕爱不释手,但因为价格对学生的我们过于昂贵,最终放弃。没想到童俊一直记在心里,在我生日的时候竟然让我惊喜地拥有了它。
这些记忆现在还是那样深刻,我抬头看看把女儿举在肩上的童俊。他的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小心地让着那些高大的游客,怕撞了女儿。
李睿哲和小青在前面走着,小青对什么都好奇,每到一处都会听见她发出惊叹。泥人,皮影,蛋壳艺术,米粒刻字,青花瓷,就算是湖里挤在一处张着嘴等待游人喂食的锦鲤,她也会兴致勃勃地跑去买鱼食投喂。李睿哲随在身边,两个人看起来更像般配的情侣。
“真像我们读书的时候,”看着两个兴致勃勃的年轻人,童俊突然道。“那时的你也是这般咋咋呼呼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要。”是啊,我幽幽地吐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沉静了?
生活是一座学识丰富的学校,你看了什么,就会学到什么,也会跟随什么。这几年的磨砺,让我们都很累,失去了青春的弹力。可是这一切,真的就仅仅因为他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吗?
吃饭的时候,童俊接到电话通知下午有个临时会议。虽然他建议我们继续玩,他打车回去,但小青和李睿哲都不愿将他一个人扔下。于是吃罢饭后我们便打道回府。
将童俊送回单位后,我要求李睿哲把我送到城西的公园,难得带女儿玩一天,实在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小青还没有从锦里的玩兴中脱离出来,也兴致高涨的要随我去。于是,李睿哲便做了我们包括手里牵着的三个女人的护花使者。
此时正是冬季最冷的时节,万木凋零,只有嫩黄的腊梅花娇羞地拖着裙裾,在凛冽的寒风里展示清丽的容颜,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我们三个租了一只熊宝宝的卡通船,带女儿划向湖心。女儿兴奋地尖叫,不时指东指西地要我看,鸭宝宝卡通船,湖边充气的塑料球,小孩子装在里面,用长绳拉着在水上滚来滚去,女儿惊奇地看着,口水从嘴角挂了下来都浑然不觉。
我不由失笑:“童欣蕊,你臊皮啊。”她才不理会,还把我去给她擦口水遮住了眼的手给不耐烦地拉了下来。
上了岸,女儿拉着我往一处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的地方走。我无奈地对小青和李睿哲说:“要不你们逛吧,待会儿电话联系,带孩子真不省心。”小青同意了,说他们去湖边的水吧坐坐,要我一会儿去那里找去。
分开之后,我随女儿来到她指引的地方。原来是一个楼盘开盘搞活动,围观的人很多,大家一边慨叹房价的离谱,一边热切地参与摇号选盘,都想以最优惠的价格买到最好的房子。
这两年房地产的飙升,许多行业巨头都转向开发房产,一些个人私款颇多的,也购置多套,稍次的也在银行按揭多套,想乘机大发一笔。那时的政策对这方面监管还不是很严,很多富翁在房地产业一夜诞生。
看着那些热情高涨的人们,我的心里又滑过一阵失落。有钱买房的人这么多,怎么就没有我呢?想到这里,心里便刺得慌,便哄着女儿离开。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就在前台,一个斯斯文文酷似红楼梦里林黛玉的女子正认真地登记着客户资料。那不是周静桐么?隔着太多的人,我无法跟她打招呼,但内心里却激动万分。这女子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
她是我娘家儿时的伙伴,我们家相隔不过百米,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都在一个班里,高考落榜后,她在父母安排下进了当地的房地产公司上班,还在我读大二的时候就匆匆和当地一个酒厂老板结婚了。可惜的是那段婚姻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不能忍受有钱人身后的诸多红颜,在我结婚那年,她便带着两岁的儿子单过了。
自从我跟随童俊到了这个城市,跟过去的朋友就很少联系了。能在这里看见故人,还是很要好的朋友,自然是非常激动的。好在我有她的电话,便按捺住冲过去的心情,带女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