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章七、
“承恩啊！朕之诏可下？”崇祯立在煤山上，转身望了望身后巍峨沉寂的宫殿。这曲折的斗拱翘檐，这连绵的朱红宫墙，这朱红圆整的立柱，这平坦整洁的汉白玉雕栏，这入眼的一切如今将如烟而逝。
王承恩弓着身，本来就佝偻的躯体现在都蜷缩成球。他在黄袍内端重重写完最后一笔，才说道：“启奏陛下，诏书拟就！可要一览？”王承恩的声音有些生涩嘶哑，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平日里的态势和腔调。
“嗯”崇祯点点头，王冠已经无了踪迹。头发批下来，有些乱。崇祯稍稍正了正衣襟。而后习惯地将手一扬。王承恩急忙上前掸掸衣角边厢的灰迹。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崇祯轻声念就，长吁一口。
“朕之一去，家国俱亡！想祖皇帝之武功文治，今于朕之手化为乌有。远处烽烟四起，近处残垣断壁。悲自心起！”崇祯见手中仍有点点鲜血，这是剑杀张贵妃和两位公主留下的，他喟叹一声道：“皇后和贵妃走得可安怡？”
“回皇上，了无痛苦！”王承恩的眼中闪现周皇后于殿中飘摇的尸首，还有袁皇后鲜血四溅的躯体。
“那就好！可怜我那长公主及昭仁公主，为何生于我帝王家！”崇祯的眼里满是迷惘。“承恩，你说朕之行为可称明君？”
“皇上功参日月，德配尧舜！”这番话要在原来，定遭崇祯一顿训斥。
“那为何天亡我大明！看，这大好河山却付与强人，这万千黎民尽归贼寇！”崇祯对王承恩的话恍若未闻。他兀自自语，并将自己的一双手从袍袖中伸出，细细打量。也不知他在自己的手中看到了什么。
“今儿个十几？好像未到二十吧！？”崇祯问道，其声几不可闻。
“今儿十九！”王承恩陪着小心说道。
轰隆~一声巨响，烟雾腾腾升至半空，其声闷响，好像是座小山崩坍的声音。
“那是朝阳门吧！？”崇祯看着那儿的方向，喃喃道。
王承恩不语。
“朝阳门是朱纯臣打理的吧？”崇祯突然有些警醒的样子。
“是！”王承恩见崇祯的眼里好像放着一种异彩。
“快！于前殿鸣钟！朕之勤政军马过来会走错方位！”崇祯有些焦躁，他团团一转，拍着手道。
“陛下，刚才已然鸣钟，想是他们人多嘴杂，声音不显。”王承恩的泪水悄然滑落。
“哦！朕要摆驾德胜门，亲见逆贼覆亡！”崇祯又在整饬仪容。但他的手碰到了零乱下垂的长发，突然默然。
风长号，阳光从煤山的松柏树缝中钻入。光环成串，照下来在地面上只留下两个孤零零的人影。
“不知太子和几个皇子现行何处？”崇祯眼望西方，叹息后说道。
“定会安康！”王承恩回着话。
“那好，该动身了！起驾！”崇祯一甩衣袖，抬头看着从歪脖老柏一枝垂下的白绫。“朕不是说过要黄绫吗？”
“依原来计议，皇陵不入陛下！只能一段白绫相伴！”王承恩应声回道。
“看看，朕是老迈了，所言也不记牢！”崇祯拍拍脑袋说：“承恩，你在我身边多年，你之承诺莫忘！”
王承恩凄凉一笑：“陛下，黄泉路上好伴君！”说罢，将崇祯扶上白绫，轻轻将崇祯一头发髻解开，轻覆其面，而后转身低首静待，须臾，听闻站脚之龙椅倒地声响起。
王承恩眼见崇祯故去，他高喊一声：“皇上，慢走，奴婢这就跟上！”说完踏步上凳，面向崇祯叹口气，缳首绕颈……
史书云：丁未，昧爽，内城陷。帝崩于万岁山，王承恩从死！
慈炤打马飞奔，一路往德胜门而来，街道四周到处狼藉一片，不一会儿，就见黑压压一片人，这些人个个眼光发赤，状若疯狂。口中不时高喊：“十八子成皇！”而朱慈炤立马瞧向皇宫，远远看见德胜门大门洞开，慈炤长叹一声：“父皇，儿臣不孝，未能陪伺左右，今儿臣来伴父皇！”
说完，慈炤将腰间宝剑拔出，对着皇城方向点点头，接着就见一蓬血雨倾泻……
“卢伯伯，那崇祯为何不逃跑啊！？”董倩倩问道。
“这在史书中是如此说的。”张文秀接过话头，将《明史》一书拿过来，翻至崇祯评价处回答：“帝……慨然有为。……，沈机独断，……复信任宦官，布列要地，举措失当，制置乖方。祚讫运移，身罹祸变，岂非气数使然哉。”
“这是什么意思？”董倩倩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地问道。
“这是说崇祯命不好！”卢鲲鹏言简意赅。
“实际上，这说的可能也不大对。”林志云想了想说道：“历史上的崇祯还算是比较勤政的，象除去魏忠贤就可以看出很有谋略。但他又用宦官，而且原来那些大臣也和他不一条心。他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此外这人很多疑，我记得原来看过些书说过。另外，有些时候他的手段太狠毒，象处死袁崇焕，那可是真的千刀万剐啊！”
“小林啊！看来你是动了脑筋的！不错！”卢鲲鹏笑着赞道。
“你们别讨论什么皇帝了，卢伯伯后面继续吗！”董倩倩有些撒娇的样子说道。
“丫头，好~好！我继续……”卢鲲鹏笑了，他可架不住董倩倩这小姑娘的请求。
“几位朋友在座，人生乐事！”李岩呵呵笑着道。
“你呀！就是要友勿顾妻！”红娘子故意嘟着嘴说道。
“哎呀！贤妻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李岩经常和红娘子开玩笑，他见红娘子如此说，他急忙离座行礼说。
众人哄然大笑。
“我看贤伉俪生性风趣，其乐融融！在下就以茶代酒，敬两位相敬如宾，如胶似漆！”朱寅春也放开心情打趣道。
“是啊！小弟不才，就于席下舞剑助兴！”段克祥起身抽出宝剑，行至堂前平地说道。
“那好！姐姐就也下场将当时姐姐行走江湖的耍戏演练一段。”红娘子也起身将掌中红色绳鞭一团下了场。
李岩一见，抚掌道：“妹妹，神镖绝技也请一亮，让大家开开眼！”
冷蕊微笑道：“小妹那些微薄手段本不入流，今日既然大家欢聚，那小妹就献丑了。”说完也束装下到堂前。
众人又是一阵轰响，一时，连开源寺的许多僧人也纷纷探出光秃秃的脑袋照亮前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