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黑暗中和她一样
除了呼吸和此时此刻
夜已经深沉很深很沉
我一直觉得再悲伤的故事
都经不起时空之门的阻隔
若画面切换那从前
你还会想再遇见谁吗
年轻长河里那些美丽的沙粒
终是慢慢沉淀只剩那
高原上凛冽的风在呼呼作曲
祭奠前仆后继的墓碑里的未亡人
Ⅰ
我们租住的那个小区里栽种了一排排的含笑,深秋的现在,当小花园里面的木芙蓉和白玉兰已经完全枯凋,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横立空中的时候,那些含笑却依旧枝叶繁盛,呈现着含苞待放的可人模样,风一吹,那些花苞就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就在人世开放。
一个阳光充沛的周末下午,我一个人坐在花坛边缘,抬头凝望它们。我的脚边有一架吉他,右手还握着一个单反相机。相机是二手的,我在一个电子产品的跳蚤网上拍下来的,其实这个相机还很新,挺好用,他的第一个主人在柜台买下它后发现没什么用,就弃了它在那个跳蚤网低价转让了。
我拿着这个相机,用它记录下秋天里的各种植物,萎靡,萧瑟,傲然,或者苦苦孑立的模样。
我喜欢拍植物,总觉得,植物的生命力远远大过动物,给他水分就能创造奇迹,给他阳光,就能创造生机,很自理。
如果像冥南说的那样,山坡是女子,那么植物就该是男子,而每一棵植物,都必须在适合它的山坡上,才能萌发,开花,然后结果,在那个承载它的山坡上终然一生,也钟爱一生……
在这个枯叶多于绿叶的背景里,我在给植物们拍照片,然后写词,自己缓缓地唱,《Thedayturnedouttobeafineday》,词曲并不酣畅淋漓,只是这样自由地边写边唱。
Asunnyday,agenialday,
Leavesturninginthefall,fallinautumn,
Withagreatspeed,arapidpassage,
Rolledbywithoutstoppingfromme,
Justlikeyou,goneallofasudden,
Justlikelove,gonewiththewind,
Allllaughtershavegoneelsewhere.
Sumerisgone,winteriscome,
Nowthisisfall,that’sall,
WhatIcansee,whatIcansing,
Peopleanecomingandgoing,
Ihavesuffered,anddespaired,
ThatI’minthisgreatworld,
Letthisbemylastword,thatItrustthylove.
Asunnyday,agenialday,
Thedayturnedouttobeafineday.
……
“Letthisbemylastword,thatItrustthylove.”
“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成为我最后的话。”
也许我始终都在自欺欺人,所以才会不知不觉间就拿了泰戈尔的这句词。但无所了,想唱就唱吧,要尽情地唱,把梗塞在心口的东西统统吼出声来才痛快。
唱着唱着吉他的音已经跑调,纷杂的弦音夹着不远处的一声“林蔓”,让我停止了不顾楼上臭鸡蛋和烂菜叶的后果而一时兴起在小区high唱的冲动。
我收起吉他,把写好的词夹在琴盒里。这把吉他其实是季秋晨留下来的,没有季秋晨在,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把它的音给调回来。
已经Pm4:00,飒爽的秋风已经把阳光的暖意渐渐扫掉。
“林蔓——”
我站起身,看到不远处朱洛洛一边招手一边向我走来,这个第三间房的主人浮现出真诚和善意的笑容,慢慢冲淡了我的寒意,于是我收拾好情绪,向朱洛洛的方向缓缓走去。
“林蔓,你晚上有没有空?”
“有是有,怎么了?”
“晚上我们去唱K吧。”
“哦,洛洛,你叫陶莱吧,今天我有点儿不太舒服。”
其实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脑袋里突生灵感想赶回去继续作战我的小说。现在我和陶莱白天很少在房间,晚上工作回来也基本是开会儿电脑然后倒头就睡,很少像大学那会儿三天两头地跑去KTV海唱一通宵。
我们本未老,但终是先衰了。
“啊,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真可惜了,陶莱说你唱歌好,一定要带你去的。”
朱洛洛一副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我是被她无形的马屁拍动了,还是真有点不忍心,我拍拍她的肩膀说:“要不……我还是跟你们去吧,大不了等一下你们唱我坐下来听好了。”
“行。”朱洛洛一脸兴奋地跑回去了。
“哦对了,都有谁啊?”
“你和陶莱,还有我几个熟络的朋友,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啊。”
“哦。”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我和陶莱从附近一家美食店吃完饭出来,走到小区门口一辆红色的雪弗莱横在门口,驾驶座上的女生似乎正跟门卫说着什么,她侧着身,我们看不清脸面,只觉得这姑娘清瘦,这时候朱洛洛又正好打电话过来。
开红色雪弗莱的女生原来是朱洛洛朋友,顺道过来接我们的,于是三人屁颠屁颠地坐上了车。
车上那个女生咯咯笑着对我们说:“你们知道刚刚那个看门的大叔问了我什么问题吗?”
“什么?”我问。
“他问我,‘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哲学上的那三个终极问题么,平时我都没发现他是这么问人的,敢情这个大叔做了十几年的保安也就研究了十几年的“终极哲学”,真逗。
我一边笑一边推了推陶莱,没什么反应。我回过头,这才发现这会儿陶莱正坐得跟个碉堡似的,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后视镜看,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紧绷着,那个样子好像我们根本不是去唱歌,而是在赶赴刑场。
怎么了这是?我使劲推了推她,陶莱这才注意到我正推她。
“没什么。”陶莱低声黯淡地说了一句。
而这个表情让我更加肯定,一定有哪里不对,而且还跟这个开车的女孩有关,因为陶莱一直盯着后视镜看。车上一共只有四个人,直觉告诉我她是在看那个开车的女孩。
我这才注意起前面那个开车的女生,从后面看知道她的胳膊很细,长袖的花色衬衣并不大,两只袖子却显得空荡荡的,应该很瘦,至少比我还比陶莱瘦得多。再从后视镜看,这姑娘有着一张令人羡慕的不老娃娃脸,娇小的脑袋点缀在白细的脖子上,锁骨恰如好处地凹凸出来,她身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玲珑和柔弱,有一种随时都可能需要人保护的娇嫩。
“车车车……毓夕你悠着点开,三条人命在你手上拽着呢。”
“不好意思,我在Eire都是靠左开的,回国后一时协调不过来。”
“你刚从英国回来的吗?”我问她
“没,回来有两个月了,在英国机动车都是靠左边开的,一时不习惯。”
“哦,你在那边读大学吗?”
“嗯,我学经济的,这次回国看朋友。”
“那你是F城人喽?”
“不是,我是E城的,我男朋友在这里的创业新区开了家广告公司……”
“那不错啊……”
这时候陶莱轻轻拉了拉我,但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在等红灯的时候,陶莱突然捂着肚子说胃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
“你不是又在乱吃东西了吧?”陶莱经常会有饮食不规律,可能胃病又犯了。
“没,我去买点药就行,不好意思啊洛洛,去不了了。”
“不要紧吧,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下次再约好了。”
“那我陪你去。”说着我扶陶莱下了车。
“你没事吧陶莱?去医院吧。”
陶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捂着肚子站在路边。我有点紧张起来。
绿灯亮了,车龙渐渐动起来。当那辆红色雪弗莱消失在转弯处的时候,陶莱忽然又站直了身子,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林蔓,我们回去吧。”
“好了吗?”
“我根本就没有胃痛,只是突然不想去而已。”
“为什么?”
我问为什么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开车的女生,难道跟她有关吗?
“你知道刚刚那个开雪弗莱的是谁吗?”
“谁?”
“蓝毓夕,那个和杨阳一起跑到英国的人。”陶莱冷冷地说。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说啊?再说……其实她也是无辜的,她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拨通了朱洛洛的号码。
“喂,洛洛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还没听到那边回应,电话就挂断了,陶莱在我身后伸出手把手机拿了过去。
“林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算了我们回去吧。”
“你干什么,既然她跟朱洛洛认识,那杨阳也有可能会出现,这是百年难得的好机会……把电话给我。”
“我们回去好吗?”
陶莱突然蹲下来,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我傻了一下。
“我们回去好吗?”
陶莱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好……我们回去。”
我蹲下来拍了拍陶莱,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总有忍不住想要冲出来的水分。这是怎么了,我想,也许我只是在借故忧伤而已。
最后我和陶莱打的回了住所,这件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告终了,而我对杨阳的报复计划也在陶莱的强力阻止下半路夭折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他嬷的怎么整的跟放电影一样,太不可思议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等到机会来临的时候,陶莱却要那般阻止我去羞辱杨阳。或许在陶莱的心里,杨阳还未亡吧;或许,连陶莱自己都以为杨阳已经葬在自己的心里了,却讶于他并未“死”得那般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