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主动给肖晴青打了电话。
没有什么理由，也没经过深思熟虑，更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必须说。就是突然一瞬间觉得，非得这样做不可，否则就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但是拨了那个号码之后，听着“嘀嘀”的转接声，我几乎能感觉到心脏瓣膜的震颤。
电话接通了，耳边传来了她的声音。
“感冒了吗？怎么声音听起来不太舒服？”我说。但这话说出去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预想的太亲密了。
她果然顿了一下，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吧。
“没有不舒服，就是刚才吃了路边摊，回来喝了些柚子汁冲冲肠子里的地沟油，喝的有点多。”她的声音有些疲惫。
跟吴萧在一起吗？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吃路边摊？”
“是啊，晚上加班，赶着出几幅插画，做完的时候饿了，家里又没有吃的，只好跑出去找了路边摊——这时候有很多下晚班的人呢。”
“哦，原来如此。”我故作轻松地说：“我现在在你的家乡，正看着外面的好景致呢，感觉就像来渡假一般。”
“我的家乡？我家那边？真的吗？”她的声音立马精神起来，听着还有些高兴。
当然是假的。
“啊，是真的。”我说。
“……这个时候，能看的到外面的好景致？”
“能啊，夜空很亮哦，星星也很多——估计城市里的星星都跑到乡下来渡假了吧。”
“你住在哪里啊？”
“山上啊。”
“山上？哪个山啊？”
“就是有庙的那座山啊——这边的寺庙也开发成了旅游资源，成为了佛门宾馆啦。”
“真的吗？这么夸张？我还不知道呢！真好玩！”她越说越高兴，我也跟着高兴起来。
“你在那边干吗呀？执行秘密任务？我家那边好像还没沾染上城市的俗气吧？”她又说。
“我出差路过啊，顺便过来看看嘛——不看可惜了，这么美的山水，免费参观啊。”
我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以前曾经对着她说过，她的家乡，山美，水美，人更美。
“你真是好眼福啊！”她咯咯咯地笑道：“哎，对了，你可注意到了，那边山上的夜明塔建好了没？我今年在家过完年离开之前去看了下，还没完工呢。”
“建好了呀，我现在从这个地方还能看得到呢，LED夜光的轮廓，很好看。”
“哇，真的啊，太好了，我下次也要回去看。喂，你能拍照吗，拍回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行啊，现在就可以拍，用彩信发给你都可以。”
“好啊好啊，待会发给我哦！”
我想，她真的没什么改变啊。那么一直让我觉得她变了那么多的是什么呢？
“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天不要上班吗？”
“是你打电话来的啊，吵醒我了。”
“……吵到你了吗……你不是说刚加完班吗？”
“是啊，所以刚才是骗你啊，哈哈哈哈！”
……实际上我才是骗她吧，压根就没有去她的家乡，只是到了一个很容易联想到她家乡景色的地方而已。
挂了电话后，我的耳边还萦绕着她的声音，还有那清脆悦耳的笑声。顺着耳朵往下，有种麻麻的感觉。
我对自己说，她真的没有变。她的内里没有变，变的只是外面的那个壳。
我发了一张艾菲尔铁塔的照片给她，说这是从她家乡拍的那个夜明塔。
她过一会儿回过来信息，说她的家乡不可能造出这么冷酷丑陋的东西来。
……艾菲尔铁塔冷酷丑陋？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我又发了一张卡尔纳克神庙的图片给她，说这是我住宿的她家乡的寺庙宾馆。
她发了个“呸”字，说，这样蠢的东西在她的家乡根本放不下，她家那边的寺庙要清秀的多。
然后发了个花果山的图片过来，说这才是她的家乡。
到了现在这地步，她应该也知道了我压根就没去她家那边了吧。
“你调节我神经，好吧，我是一个很会记仇的人，下次会好好报复你的，你小心提防吧。”她在信息里这样回道。
欢迎报复——我很想这样说。不过最终说的却是，有空的时候回家去，亲眼看看就好啦。
你怎么像是在跟一个快要死的人说话啊。她回道。
……是你的感觉太奇怪了吧。
不跟你说了，越说越恐怖，我要睡觉了。她发完这一条，就没有再回我了。
今天是出差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去了，而我却在今夜出奇地想念她，还给她打了电话，之后又跟她互发了信息。所以即使现在我有一点偷情的感觉，那应该也属于正常吧。
但是这些事情结束后，我却丝毫也没感觉到满足，仍然想念她想念的厉害。我甚至抱着超现实的希望，说不定她也在这里。如果她现在出现我身边，我大概会不顾一切的抱紧她，拥她入怀，管他张三李四怎么说怎么看。
但现实里，我却什么也没干，仅仅只是那样的想着。
这种情绪，无处排解，仿佛水底缠住虾的藻，又像空气里绕住头绳的发。
我只好站在宾馆的后窗，吹着夜风，看着深深的夜空里那明亮异常的星星，静静地吸着烟，静静地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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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里，姚婉莹常常会过来跟我说话，虽然以前也有过，不过没有现在这么频繁，要不然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而且，每次我无心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到肖晴青，但她过渡的太不自然了，我每次总会一下子就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更何况她说的还是肖晴青。
她这个方法虽然笨拙，但总能奏效，因为我确实想知道与肖晴青有关的事情。
凭着这个，我的午饭也不得不跟她一起共享——我毕竟不喜欢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里公然谈论肖晴青的事情。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头，姚婉莹开始为我做午饭——早上做好之后带过来，中午在公司的微波炉里热给我吃。另外，她以“天气热了，衣服要多备一些换”为由，送了我两件衬衫，不过我也以“这个颜色不太适合我”为由给拒绝了。
凡此种种。
我开始反省，是不是我有什么让她误会的地方了？
不管是不是，我总要找个机会跟她说一下。
机会马上就来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姚婉莹又高高兴兴地走到我办公桌前，踮了踮脚尖，说：“明天不用上班，不如今天一起去吃晚饭吧。我知道一个新开的自助餐厅，又好吃又便宜，我已经网购了两张票，你看——”
说着，她拿出两张票在我眼前晃了晃。
“对不起，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女朋友让我下班早点回家，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节目。”
说完，我以对待普通同事的态度对她笑了笑，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早些时候我就有些察觉了，姚婉莹跟我说的一些有关肖晴青的事情也并不全部属实，不排除其中有她杜撰的成份。
我第一次意识到她所说的事情不太可信的时候，她正津津有味地述说着肖晴青跟她室友发生误会的一件事。
肖晴青的某位室友误会她做了一件事情，于是质问肖晴青。肖晴青予以否认，但那位室友不相信，坚持声称是肖晴青所为。于是肖晴青开始跟她详细地解释，摆事实，列证据，最后还找来了人证——这其中就包括姚婉莹。姚婉莹力证肖晴青没有做这件事情，于是误会解除，肖晴青得还清白，皆大欢喜。
这是姚婉莹的版本。
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肖晴青。
她不是那种会花费时间去做解释的人，她也不是一个害怕被人误解的人。如果真有人质问她，并且不是她做的，她顶多只会予以否认，不管别人信或不信，她都不会再有下文。
姚婉莹的故事中的那个肖晴青，未免太过婆妈累赘，这不是现实中的她。不论时间过了多久，她的外形有多大改变，我知道，她还是她，不会变成别人的性情。
还有姚婉莹的另外几个故事，肖晴青都被塑造成了一个与我而言极其陌生，但性情却普通的多的女生。而姚婉莹自己总会在这类故事中扮演一个戏份不吃重，但很关键的角色——多数都是给了肖晴青正面或者侧面的帮助，最后助她解决问题。
我之所以还愿意听，并且没有道破她，是因为我觉得这也算是个有趣的事情——当肖晴青被戴上了别人的面具，到底会被塑造成怎样一种形象呢？我自己单纯去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因为她本人在我心中的烙印太深，特征太鲜明，我无法做其他的设想，但是这在姚婉莹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至于姚婉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难道只是单纯的作为话题来谈论而已？
也许吧，反正那不重要。
套用一句网络流行语，虽然姚婉莹说的是肖晴青，但却与肖晴青本人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