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澡后,付红敏在我身旁沉沉睡去。
我不忘让旅馆的值班员帮我把电动车充一下电,因为明天早上很有可能就会从这里直接去上班了。
我隐隐的感觉,明天早上待她醒来,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我想象之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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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柔和地跟我说话,到快速地回顾历史,最后终于发展到对现在不满的大吵大闹——这是付红敏早上醒来后,事情循序渐进的发展。
“除了上床,你压根就没有想过对我负更多的责任!”她叫道,一边大力地拍打着床上乱作一团的被子:“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不带我回去!”
我只好侧身站在窗前看着她。
“家里是什么人?新女朋友?有了新女朋友还跟我上床?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责任感?难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对我?我受不了,受不了了!”她气愤地哭了起来,想象着虚幻中受到迫害的自己,眼泪也哗啦啦淋到了床单上,湿湿的一片。
我没打算反驳,因为反驳只会带来更多的反诘。
我倒了杯水,递给她,她不接,我就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她在哭的过程中仿佛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因为接下来她就有条有理地数落起我来,时而责问,时而抱怨,时而悔恨,时而抑郁,然后怒气冲冲地把一个枕头砸向我。
等她折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捡了个她歇下来没有说话的空,表示要去上班了。
她瞪着我,几乎气到抽筋。
“我今天搬家——我一个人到H市来,是为了……你居然还要照样去上你的班……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随随便便跟你上床的人而已吗?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第二波的冲击又开始了。
我趁着她拿起另一个枕头砸向我的时候,装作躲开攻击的样子,迅速开门走出了房间。
用这种方式离开她,或许会有一点虚伪,但至少不会让她觉得很残酷。而且,我对这种看上去无休止的吵闹已经有些筋疲力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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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办公室,就被一种空前凝重的气氛包围。
怎么回事,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紧张兮兮的感觉,颇容易让人想起上学的时候,每次老师要提问了,教室上空充斥的那种略带恐惧的紧张气息。
“没有人中午要过去吗?晚上下班的时候也行啊……那怎么办,太远了……”
一听到公司的那位叫做姚婉莹的女同事的声音,我大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总会像海选一样先宣布出来,期待有人能自告奋勇地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如果在她一再的暗示下仍然没有人主动答话,她就会采用各个击破的方法了。
“某某某!”姚婉莹走到一位同事旁边:“你不能帮我吗?”
“啊,那个,关键是我不用过去啊,太远了,我下班的时候还有事情要去别的地方。”
“啊,这样啊。”姚婉莹一脸失望,接着又满怀希望地走到下一个目标面前:“你不是有摩托车吗,送我过去拿一下就好了,东西太重了,我一个人拿不动啊!”
“我不行啊……我摩托车拿去修了,还没修好呢。”
正看到她要过去的下一个人,还没等她到面前,就慌忙说:“我也不行,我没有车啊,我也是坐公交的,而且,那边实在是太远了,你不如打车吧!”
“但是东西我拿不动啊,太重了,回头我从那边怎样才能搬到车上呢?”
“那……这样就没有办法了……”他说时,眼神竟然瞥向了我这边。
我正待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受到了暗示姚婉莹已经雀跃地跳向了我这里。
“何智和,你帮帮我吧——你不是有车吗?”
“嗯?”
“下班的时候送我去一下火车站,我有东西寄过来,但是太重了,我拿不动,你帮我送回去一下呗!”
“……确实挺远的,我爱莫能助,因为我的是电动车,这样的路程,电不够用啊。”
“那你中午的时候送我去拿吧,你骑某某某的摩托车——摩托车是加油的,应该不会不够用吧!”她以解决了一件疑难杂症的了不起的口气说道。
“我的摩托车还在修呢……”
“我不会骑摩托车……”
我跟那位同事同时说。
“谁谁谁好像骑的也是摩托车,不如你问问他吧。”那位同事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行,我女朋友规定了,我的摩托车后座只能带她一个女性。”那位被点中的同事立马斩钉截铁地接口说道。
姚婉莹失望地絮叨着,大家都忙活起了手边的工作,一副不想被人打扰的认真劲儿。
丁杰把我们聚餐时的照片发了过来,午休的时候我一张一张地翻看。很奇怪我是怎样一种心理,明明最想看见那个人,但是总是不敢直视她看着镜头的眼睛,而是刻意去寻找她看向其他方向的照片。
这是一种胆怯吗?
“喂,看什么呢,这么起劲,叫你都不理!”突然一个人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做贼心虚似的慌忙关闭了图片浏览器,但是慌乱中竟然按错了按钮,变成了全屏显示。
“咦,这不是肖晴青吗?啊,这个是她男朋友……哎,是不是,我不太记得清楚了……”姚婉莹毫不见外地盯着我的电脑屏幕。
我感到意外而吃惊,已经忘记了关闭图片,睁大眼睛看着姚婉莹说:“你认识肖晴青?”
“嗯,是啊。”姚婉莹无所谓地点点头:“我们是大学同学啊。”
“……你们是大学同学?”
“对啊。”
“你跟肖晴青是大学同学?”虽然觉得我这口气有些不礼貌,不过我还是问了第二遍,以做确定。
“是啊。”姚婉莹慎重其事地点着头:“我还跟她住对面寝室呢——喂,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啊?”
“不,不是,我不是怀疑,只是感觉,有点凑巧而已。”
“凑巧?这么说……你跟肖晴青是什么关系?该不会……她是你女朋友吧?”
“……那倒不是,我们是高中同学。”
“哦,原来如此。”她放心似的点点头。
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聊了起来。
姚婉莹是公司里公认的“手比嘴快,嘴比大脑快”的人,有点傻,有点烦,有点可爱,有点无聊的普通女生。虽然她有时说话喜欢绕一点弯子,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她还算是比较心直口快的。单从外表来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很少生气成为了她最大的亮点,别人不必太担心说出的话会惹到她或者伤到她,这让大家都还比较愿意跟她相处。
在跟她以照片这件事为中心谈起话来之后,她几度把话题叉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那感觉就像本来还在船上漂着,突然之间就窜上了高速公路。这个时候,我就会适时地把话题拉回来,因为高速公路上的事情不是我所关心的。
“其实我跟她不是很熟,因为她平时真的很少跟我们呆在一起,也很少跟班里其他女生一起。就算在寝室里,她也不喜欢跟我们聊天,更不喜欢互相约好了一起去逛街……”
“她大部分时候好像都是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她男朋友跟她不是一个系的,不晓得现在有没有分手……啊,等等,我刚刚看到了的照片里好像就有她的男朋友,应该是他……哦,这样看来应该还没有分手哦……”
“她很少参加班里的集体活动,像是春游啦,秋游啦,踏青啦,运动会啦,友谊赛啦,这样那样的,有时候甚至连班会也不来参加,估计是陪她男朋友了吧……”
“听说她男朋友对她可好了,不过具体怎么个好法我是不知道啦……有一次我们体育课结束,到看到她男朋友骑着自行车到操场边来接她,看上去还蛮帅的。后来在路上碰到过几次,对他的面相还有点认识……不过你知道吗,像她那样一个怪人,居然在路上看到了我还主动跟我笑了哟,当时我还有些受宠若惊呢……”
“平时不知道她在搞些什么,我们有的专业课她也不按时来上——哦,记得有好几次老师点名点到她,她都没有答,应该是没来吧……还听说她喜欢去旁听其他的课——为了不相干的课居然不来上自己的专业课,感觉好奇怪吧……”
“有好几次辅导员因为她缺席班会,都生气了,还跟我们说,下次再有谁缺席班会,做旷课处理……结果下次她又缺席了……不知道结果有没有记她旷课……后来我又想,就算辅导员这么说,那她又怎么知道呢?因为本来就没来啦——你想啦,我在背后说你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啊,是不是?”
姚婉莹还把肖晴青不喜欢说话的特征归结为女生害羞的体现,看来她真的对肖晴青很不熟悉。
……同事们陆续来到了办公室,看到我们一副相聊甚欢的模样,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想有更多人参与我的“阴谋”,于是适时地把谈天引向了尾声。
“哈,我本来以为你是个不爱讲话的人,不过今天看来,你也有健谈的时候啊!”
她自己似乎没有发现,实际上我并没有说多少话,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老老实实地充当一个听众,只不过偶尔启发并且鼓励她讲话而已。这样下来,她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并且自己也很沉浸于享受这种难得的被人注视的氛围中,不愿意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