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豪从前只是觉得白华蓉无知，可现在他却觉得白华蓉的无知很可爱。
白华蓉看到郑家豪在嘲笑她，生气地不理他了。很长时间以来，她都觉得她和郑家豪之间有隔阂，这样的隔阂不是因为家庭、地域，而是一种思想的无法融合。如今郑家豪光明正大的嘲笑起这种隔阂，突然就刺痛到了她的自尊。她是自尊心这样强的人。就这样坐着生气起来。
“别生气，我开玩笑的。”郑家豪对女人情绪的变化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判断。立刻道起歉来。
白华蓉见郑家豪不是故意并且道歉气也消了大半。
她起身，推着郑家豪，“你出去，去依如那边吧。我不想看到你。”
郑家豪被关在门外，自觉自己有些过分了，他转身离开。
“少奶奶……”雨娟看在眼里，也为白华蓉着急。
“没关系，他爱去哪去哪。”她只是嘴硬。
“人家少奶奶都是只想着怎么把丈夫留在身边，我们少奶奶可好，一直想着怎么把丈夫往别的女人身边送。”
“你们也都出去。”白华蓉推着雨娟也把她关在了门外。
她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无法从自己的自尊心里摆脱出来，爽快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此刻有些后悔了，雨娟的话提醒了她，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忽视了自己的身份。
她打开门，门口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悻悻地关上门。静下来之后她算了算日子，给建邺寄信已经是十几天以前的事情了，和欧阳朔在茶馆一别也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不禁感叹，人生匆匆，或许也就在她这样一天天荒废中度过了。
她听到敲门声，“谁？”
“是我。”郑家豪在门外回答。
“我不想看到你。”
“你先开门。”
白华蓉打开门，看到郑家豪拿着几本书，“给你。”
“这是什么？”
“我给你挑的书，听说你以前没有进过学校，但是我觉得现在已经是必须接受新思想的时候了，有空你看看。”
白华蓉好奇地接过书，“《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康有为……”
白华蓉听说过康有为，曾经也曾在建邺的鼓舞下偷偷看过《孔子改制考》，只是被母亲发现之后严厉禁止了。没想到郑家豪让她看的第一本书，也是康有为的《孔子改制考》
“怎么了？”郑家豪见白华蓉看着书发呆。
“哦，没什么。”白华蓉拿着书，“谢谢，我正发愁没事可做呢。”
“那……我先走了。”郑家豪指指外面。
白华蓉点点头，看着郑家豪走远，把门关上。
就在白华蓉不断地接受民主思想的时候，等她意识到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一来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给建邺写信的事情，二来，郑世贤也已经破除了她的门禁，三来，郑家缘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很久没有再找白华蓉的麻烦。并且，尽管她和郑家豪一直分床睡，两人也有了很大程度上的默契。
当白华蓉重新走在杭州大街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白华蓉看着每家店铺门口都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心情也十分轻松起来。
“小姐，走了这么久，你到底要买什么？”青青走得直报怨。
白华蓉却不回答她，仍然往前走，她几乎已经走过了杭州城内许多条大的街道。只不过仍然像是在找着什么。
“看到了，在那里。青青，跟上。”
白华蓉朝一家茶楼走去，青青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二楼上的欧阳朔，“小姐……”
白华蓉之前问过郑家豪，他们除了在归林居集合之外都会去哪里。郑家豪告诉她，她们一般都会到茶楼去。白华蓉心想，不就是茶楼么，找找就找到了，只是没想到花了这么久才找到。
欧阳朔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到白华蓉，这一见面顿时生出许多感慨。林少佐在一边觉得被这两人顿时当做空气，忙插嘴，“你们也别忘了，我们都是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蓉儿了。”
白华蓉听他们这么说着，只是觉得这样的关系太过融洽，“只可惜家豪不在。”白华蓉抱怨一句。
“好久没有喝到蓉儿沏的茶了，喝了那么多茶楼的茶，还是觉得你的茶最好。”欧阳朔说道。
“你们想喝茶直接到郑家来就行了。随时欢迎。不如……”
林少佐和欧阳朔领会到了白华蓉的意思，纷纷点头。
“老板，西湖龙井……另外安排好茶具。”林少佐大喊一声，惹得众茶客纷纷往这边看。
“我看我们还是换到里屋吧，这里人多口杂。”欧阳朔建议道。他和林少佐一个眼神互换，双方都心领神会。
“为什么？”白华蓉不明就里。
“过来告诉你。”林少佐朝她招招手。
等老板把东西都准备妥当，白华蓉净过手，“说吧。”
“现在局势不是很稳，多处地区都有民主人士在和北洋军阀抗争，我们出门在外总要时刻小心。”林少佐小心地说。
白华蓉听林少佐这么一说，看了看欧阳朔，欧阳朔是北洋军阀重要将领之子，这个身份只有她和欧阳朔知晓。
欧阳朔显然看出了白华蓉的顾虑，“别担心，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白华蓉为他们泡茶都显得心不在焉，她知道有欧阳朔在大家不会有事，可是如果欧阳朔身份暴露，他们团体顷刻就会分崩离析。她自嘲地笑笑，她什么时候这么不相信欧阳朔了呢。一直以来都是欧阳朔控制着大局。
她把泡好的茶依次递给欧阳朔和白华蓉，突然她听到背后有人进来的声音，不由一惊。回过头看到郑家豪进门来了，还领着两个年轻的男孩子。
她立刻为郑家豪和其他两人都沏了茶，知道他们要谈论很重要的事情，便起身准备离开。
“蓉儿，你别走，我们早就不拿你当外人了。”林少佐开口说道。
白华蓉看一眼郑家豪。
“蓉儿，你先回去，我们的事情你还是少介入的好。”郑家豪也说。
白华蓉知道郑家豪不希望她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可是她是否真的应该听郑家豪的话离开，她犹豫了。一方面她希望自己可以和郑家豪一起行动，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自己会成为他们的拖累。
“蓉儿，你走吧。”欧阳朔默默地说。
白华蓉听欧阳朔这么说，知道她不应该留在这里，郑家豪和欧阳朔都是本着照顾她保护她的出发点出发，希望她不要介入，那她就听他们的话。
她转身离开了茶馆。
郑家豪狐疑地看看欧阳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