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来到生活区楼下的话吧时,已经有很多人在那打电话了,叽叽喳喳的,加上周围的商铺传来的麻将声、喝酒划拳声、聊天的声音,整个生活区像往常一样,一片热闹。
王芳交了十块钱押金,拿了个号,站在一边等着。
旁边一女孩正在大声地打着电话,说的是四川那边的家乡话,一会哭一会笑的。大概是给她男朋友打的,意思是好几天都没给她打电话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是不是看上别的女孩子了之类的。
王芳着急的等着,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等了20分钟了。这时,前台那里,一位男士正跟看店的一女孩争吵了起来。
“我打了三次都没打通,怎么就扣了我一块钱?”
“我这电脑上显示是打通了,只要通了,就是说一句话也要扣电话费。”
“问题是我电话都没通,哪来的说话?我跟谁说话了?你们这什么破电脑?”男士拍了下桌子,大吼着。
“我这显示通了,你就是得付钱。”女孩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的争吵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大家都微笑着小声的议论着,就像在看一场戏。这场戏的主角就是一位前来打电话的男士和一位帮人打工看店的小姑娘。
“算了,算了,不就一块钱嘛,别吵了,走吧。”一工友在一旁劝住,拉着他走。
“这不是一块钱的问题,没这道理。我讲的是一理字。”男士还是不依不饶的,“叫你们老板出来!”
“老板不在。你不付钱,到时老板过来,是要扣我的钱的。”看店的女孩显得很委屈。
男士越来越气愤,大声吼着:“老板到哪去了?还没天理了。”
“走吧,走吧。别跟她啰嗦了,以后不到这打电话就是了。”工友在一旁拉着他往门口走去。
男士被拉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指着那看店的女孩大叫了一声:“你等着,我到电信投诉你们!”
男士被拉走了,围观的人也散去了。王芳才想起自己的电话还没打,看到有个空位了,赶紧跑了过去。
“喂!妈!你们吃饭了?我也吃过了,我们在生活区吃的,啊?不贵,很便宜,还是单独炒一个菜呢。放心吧,工作?早就找到了,都上好几天班了。过一个月就可以给家里寄钱了,哈哈,没事,我们上班很轻松的,一点也不累。住的地方?你说宿舍是吧?对,叫宿舍。宿舍也很好啊,都是我们本地人,大家都很照顾我的。外面赚钱很容易的,你都不知道呢,做什么都能赚钱。很快我们也能存不少钱呢。哈哈。”
王芳大声的向家里汇报着自己的情况,越说越兴奋。
该约会的都约会去了,宿舍就剩了三个人。小惠爬到床上,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吴爽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下,也是这时,她第一次发现,小惠在写日记!她把自己的心情和感受都用日记的形式表达出来。确实,人在他乡,当孤独难耐时,对着日记本倾诉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后来王芳说,小惠她读书的时候成绩算是不错的,只是家里太穷了,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读书,所以她才辍学的。中学的时候,她写的文章还在学校得过奖呢。
吴爽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两位被她看轻的小老乡,她们单纯、善良,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各自的优势,却从不张扬。她觉得自己渐渐喜欢她们了。
菊姐打开了刘敏的录音机,收听广播台的一些节目,今天是情人节,广播台的节目也跟平时不同,以爱情为主题。
音乐过后,传来了主持人温柔、细腻的声音:“下面是一些听众朋友的来信,这位是来自东莞的朋友:大家好,我叫欣然,是来自四川的一名打工妹。每天穿梭于流水线上,做着同一个动作。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希望能交到真心的朋友,我们一起吐露心声。
这位是来自上海的朋友:朋友是什么?是忍不住时最想拨出的电话号码,是闲时最想见的身影,是忙碌时最难忘却的牵挂,是困难时最想伸出的手,是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承诺,希望能与你相识,别让缘分擦肩而过。
——
好了,以上是一些听众朋友的来信,如果您在工作之余也觉得无聊、寂寞,想找个人说说知心话,那么可以拿起您手中的笔跟这些听众一起互吐心声。今天是情人节,在这里,我祝大家节日快乐!有情人钟成眷属!”
接着,留下了一些听众的地址和电话。
小惠停下笔,她是一个性格比较孤僻的人,听着收音机里的交友信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心想,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交朋友确实不错。她在纸上记下了几个地址和电话。
过了半个小时,王芳兴奋地跑回宿舍说道:“快去看电视吧,在放梁山伯与祝英台呢。”
这是梁小冰版的梁祝,是粤语版的。之前断断续续地看了好多集了,因为晚上经常加班,漏掉了不少。吴爽赶紧掀开布帘,问道:“人多不多啊?”
王芳:“不多,大部份都拍拖去了,赶紧起来吧。”说着又对着小惠喊了句:“小惠,你去不?”
小惠没出声,王芳跑到小惠床边掀开布帘,叫了句:“你在干嘛呢?”
小惠紧张地迅速收好本子,说道:“去就去嘛,你那么着急干嘛?”
王芳:“赶紧啊,现在都这么晚了,还有一集,快点。菊姐你去不去?”
吴爽换好衣服就下了床,菊姐坐在床上边织毛衣边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早点回来。”她对看电视似乎什么兴趣。
三个人兴高采烈地来到了电视大厅,里面已经没有座位了,正放到马文才要强取祝英台,不少人边看边嗑着瓜子,看到动情处,还会抽噎着流泪,有些把毛衣也带到这来织了。保安大概也约会去了,没人在管。男同胞们都自顾自地抽着烟,里面烟雾缭绕的,空气确实很差。
王芳她们只能远远的站在墙角看,旁边的一些店里面传来阵阵麻将声和吆喝声。电视声音放的很大声,但因为说的是粤语,所以,只能根据看到的图片去猜想在说什么,勉强能看懂些。不过里面人走来走去的,时不时会档住视线。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情绪,有时候要踮起脚尖才能看的到。
看完电视,时间也还不是很晚,就走到了宿舍旁的大草坪,草坪上很热闹,一对对情侣靠着坐在那,灯光很昏暗,是约会的好地方。
阿美跟那几个本地的男青年也坐在草地上,每个人手里都拿了瓶啤酒。声音很大,嘴里时不时用白话大叫着。
那位叫华仔的瘦高个的男孩好像认出了王芳,坐在地上冲着她们喊了一声:“喂!靓女,去哪啊?过来坐坐吧?”
王芳吓的赶紧跑开了。
“你跑什么啊?又不会吃了你。”叫华仔的那位瘦高个男孩站了起来,其他也跟着起哄。
王芳跑的更快了,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华仔的出现,还是让她心跳加快不少。这让她有种被关注的幸福感,但少女的本能又让她不由自主的跑开了。吴爽跟小惠也赶紧跟了过去。
阿美坐在草地上对着华仔叫了声:“你别再喊了,等下把人家吓跑了。”
“好像是新来的呢。以前没见过呢?是不是啊?阿美?”有一个用白话说道。
“是我们车间的,刚来没几天呢。”阿美说。
“介绍一下吧?”华仔说道。
“你不会吧?你什么时候这么重的口味了?行啦,别把人家吓着了。”
“我觉得不错啊,挺丰满的,也挺清秀。不过说真的,我第一眼见她就有点喜欢呢,土是土了点,这也说明人家清纯嘛。阿美,她叫什么名字啊?”华仔好像真动心了。
“别告诉他,阿美,这种人,见一个爱一个的。”新仔轻轻摸了下阿美的头,说道。
紧接着就是一阵吆喝声和笑声。有一保安巡逻经过,用手电筒对着照了一下,这几个人才安静了下来。
王芳跑回宿舍时,心还在加速跳着,她还是第一次受到男士的关注,显得很激动。菊姐似乎看出了端倪,问了句:“王芳,你怎么了?今天是情人节,是不是被人追了啊?”
王芳喘了口气,说道:“哪有啊,别胡说。”
吴爽和小惠相互对视着笑了笑,做了个无奈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