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顺儿和方叔住在一处,晚上趁着方叔不知道,雅莲吧五顺儿拉到一边,问:“事情办好了没有?你到底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五顺儿抓着脑袋说:“你也不想想这事情怎么打听?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唉,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雅莲死盯着五顺儿,说:“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不仗义了?”
五顺儿摇头说:“你也得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啊……”
雅莲着急道:“好好地谁会让你死啊,我不跟你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嘛,你就不要问了,快说,你有没有打听到或者查到什么?”
五顺儿无奈地说:“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打听到,成年旧事,还不能问咱班子里的人,你让我想谁打听?”
雅莲猛地响起曲香久来,嘟囔着说:“人家怎么就能查到,你怎么就查不到了。”
五顺儿一听,来了兴趣,问:“你说谁查到了?既然已经有人查到了那还找我干嘛?”
雅莲白了五顺儿一眼,问:“我师父的事情你是一点都没打听到,那崔师傅的事情你总该可以打听到了吧?”
五顺儿惊讶着问:“你打听玉官他爹做什么?难道他和你师傅有联系。”
雅莲叹着气说:“我只知道他们可能很早就认识了。”
五顺儿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你没来之前就是认识的?不会啊,我小的时候记得他们以前并不相识的。不过,你这是听谁说的?为什么不去问他。”
雅莲连连摇头:“他是否骗我还不一定,只是毕竟跟我师父有关,我也得留留心,如果他们真是是之前就认识那可就蹊跷了。”
五顺儿一时不语,雅莲轻声说道:“也许非让你查出什么真的是为难你了。”
五顺儿说:“放心吧,我总不会不帮你的。”
雅莲幽幽说道:“但愿什么都没有才好。”
五顺儿看着她,脸上带着难以言状的神色。
蜓翘玉官在一起排戏,蜓翘却总是走神,玉官有些不满,但因师弟的身份,玉官也不好说什么,以想新样式为由暂停了排练。转过头立马找雅莲询问:“这些天你们往外跑的太勤了,不如跟我说说你们是去什么什么地方了?”
雅莲机灵地笑着,说:“玉官哥哥,我们女孩子家去的地方你可是从不过问的,怎么现在关心起来了?”
玉官道:“还是老实交代吧。”
雅莲说:“交代什么?你是关心我去了哪里呢还是关心蜓翘姐?”
玉官说:“最近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排的新戏上,我只是怕她年轻不懂事儿走了歪路。”
雅莲满不在乎地捋捋辫子,说:“说别人年轻,你又大得了我们几岁,一个人老成还是幼稚,这本就与年龄无关,玉官哥哥,你并不比我们成熟多少啊。当然,你要是问我们去了哪里,我说便是,我常陪蜓翘姐去的地方是一个书社,蜓翘姐和那书社的老板走得很近,我想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玉官疑惑地说:“什么书社的老板?”
雅莲道:“说是老板,但也只是个学生,家中也算显赫。”
玉官略作思量,说:“有些事我不好明说,但你们必须清楚,富贵贫贱本就不是一时之得,以钱财的多少来衡量更是虚妄的,人贵在品德的高低,你们结交朋友更该注意。”
雅莲不大乐意,说:“你当我们结交富贵,攀龙附凤吗?”
玉官摇头,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女孩子家难免会有不便,我只希望你们遇事总要看清楚些,以免自己吃亏。蜓翘心高,我若直接对她说,未免她会多想,还是你去给他提个醒吧。”
雅莲点点头,面有倦意,回答:“我知道了,会跟蜓翘姐说的。”雅莲转过身准备离开,玉官觉得不妥,又把她叫住:
“雅莲,这番话我不仅仅是想蜓翘知道,你也明白啊,蜓翘算是我的同门不假,可我也是拿你当妹子的,情分总是一样的。”
雅莲回头甜甜一笑,说:“玉官哥哥,你当我也是多愁善感的人吗?”
木班主突然将房门打开,艰难的从房间里准备拖出一个旧箱子。箱子已经破旧,沉甸甸的让木班主显得十分吃力。玉官上去帮忙,两人合力将箱子抬了出来。
雅莲好奇地问道:“班主,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这样沉。”
在这冷天,木班主已经出了汗,不住地抬起手用袖子擦汗,他回答:“都是戏班以前的旧东西,堆在房间里一直没舍得扔,现在不扔不行了,都堆满了。”
雅莲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说:“班主,能不能让我从里面挑挑,看看有没有我用得上的?”
木班主捶着自己的背,喘着气说:“你自个儿打开看看吧,估计也没你能用得上的。”
雅莲走过去,拂拂箱子上的灰尘,打开箱子,都是些旧的戏服、盔头和破了的檀板,着实找不到一件能用的东西。翻着那些破旧的东西,雅莲却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人总是念旧的,不如将所有能找到的旧物找出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自从雅莲回来之后,旁人也许并未发觉有任何不妥,但雅莲自己却觉得有莫名的疲惫,而这疲惫来自心中的猜念。无所欲无所求,无所猜无所忌,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心平气和。可是心中既然已经埋下猜忌的种子,生了芽之后很便难再拔去。雅莲现在有些怨恨在她心中播下猜忌的种子的人,让自己活得不再安生,若是假的,自己就做了小人,若是真的,又会有太多的疑问。
当日曲香久送她回来之前告诉她,根据曲香久手下的调查,雅莲的师父何仲一竟然和崔耀光是师兄弟,而何仲一竟然有可能是曾经风靡京城的京剧名伶左世安,想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曲香久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再进一步问他时,他也只是摇头说无从得知。
雅莲只知道左世安是个传奇,都说他扮相比女子更媚,面容比姑娘更美,身段软如水袖,嗓音胜过黄鹂,曾有世安一曲动情天下的美誉。盛极一时之后又突然消失,一时间众说纷纭,到后来连妖孽一说都出现了,说他是灵狐游戏人间。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成为邋遢潦倒的流浪艺人。细细想来,自己竟对师父的以往全然不知,长久以来师父的样子也渐渐模糊。如今要是将红尘旧事翻出来是孽是缘还说不定,但如果师父身前有什么不为人知道的委屈,师父死后也一定要由他的弟子翻出来。
从师父这边无法查到旧事,要打听左世安的过往也不是易事,只能从玉官的父亲崔耀光这边入手。可前尘旧事,哪容易说翻开就翻开啊。
这箱子里自然找不到一丁半点线索,不过却给雅莲提个醒,也许找一找崔耀光的旧物或许会发现什么。明目张胆的去找总是不妥,少不了又要偷偷摸摸地去,雅莲自嘲道:好在我从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雅莲趁着玉官在外面排戏,偷偷进了他的屋子。玉官屋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雅莲寻了半天没找到与之相关的东西,唯独有一个上了锁的柜子,一时半刻是打不开的。雅莲只得放弃,又偷偷地溜了出去,但仍对那个箱子上了心。刚出去就被人逮个正着,雅莲慌神一看,原是五顺儿。
五顺儿神色不悦,紧紧抓着雅莲说:“你打听事情怎么打听到别人房间里去了?还是你去玉官房间偷拿什么东西?”
雅莲用力将他的手推开,说:“果然是黄雀在后,你可是在外面等着抓我等半天了?”
五顺儿说:“你能不能别为那些没影儿的事情倒腾半天啊。幸好是没被玉官看见,要是看见了,你又能怎么说?”
雅莲说:“既然有些事情扯到一块了那就不是空穴来风,何况那是我师父,你不着急我着急,旁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必须清清楚楚弄个明白。”
雅莲不想在听五顺儿说什么,撇下他便走。五顺儿想拦没拦住,瞄了一眼玉官的房门,不放心地离开。
每逢新年,明月班总是不外出唱戏的,班里的人也就像真真的家人一样准备过年。等到开工,就得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且十五是人们外出游玩的好时机。玉官编排的新戏《桃花扇》也想在那天亮相,最好的登台之处自然也是新明戏院。想在元宵节那天登台的戏班或是名角估计不会少,木班主早早地便与新明戏院经理赵广德打了招呼,只是赵广德当天并未答允,几天后打发人来叫他们早做准备。明月戏班算不上天津最红的戏班,更不是资历最老的戏班,班里更谈不上有第一名角儿,却在这天津伶人比争之地博得头筹,一时间也激起不少话题。
知道即将演出,蜓翘出去的次数也少了许多,自从雅莲把玉官的话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后,在排练上她更是用心了许多。戏服道具能重置的也已经重置,即使班里人少,但也想打造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