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正是客人们下山来用餐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忙的时间段之一。梓韵在闲逸阁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尽量协调庄丁们周到地为每一位客人服务。
“唐卉,你这个死丫头,你果然躲在这里!”
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冲进闲逸阁,一把揪住小卉的胳膊,张口便骂。
他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大厅里所有客人的关注,梓韵也准确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小卉被他拽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哭。
“你还有脸哭!看我不打死你!”中年男人扬手就给了小卉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完了似乎还不解气,又对着小卉的腿揣了几脚。
“叫你跑!你再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他一边揣一边骂。
小卉后退着躲避向她揣过来的腿,却还是挨了几下狠的。而她的脸上,已经现出了通红的掌印。
“哎呦,哎呦!”她痛苦地喊着,不停地躲,却无处可躲。
“住手!”回过神来的梓韵终于发出了一声大吼。客人们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说:“不许打人,有话好好说!”
梓韵快步走到中年男人和小卉的跟前,厉声质问中年男人:“干什么你?我警告你,别在我这捣乱啊!”
“我干什么?我不捣乱,我找我闺女!”中年男子死死地拽着小卉的胳膊,理直气壮地回答梓韵。
这位中年男子穿着一件发黄的白色汗衫,蓝布裤子的裤腿卷得一边高一边低,脚下的拖鞋早已严重变形,看样子随时都可能“退休”。而他的脸,则又瘦又黑,狭长尖细的脸型,使他看起来有些猥琐。
梓韵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小卉,问:“他是你……”
“嗯,他是我爸。”小卉满脸泪水,小声地回答梓韵。
“这是怎么回事?”梓韵板着脸,严肃地问小卉。
她第一次对小卉板起脸,她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抢先促生粗气地抢白梓韵。
这个男人之前一直站在门口,也没有说话,因此大家都没有发现他。
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又令大家吃了一惊。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梓韵直视他的眼睛,镇定地回问。
隐庄开张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现在突然冒出两个人来大吵大闹,她还真是没有防备。此时,她心里不免有些慌张,毕竟她是一个外地女子,在这里无依无靠的。这种偏僻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警察也不可能很快到来。而隐庄的男庄丁们,她更不可能真的拿他们充当打手。
所以,她除了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地应对眼前的场景,别无他法。
“你拐卖良家妇女,还问我怎么回事!告诉你,再不放人,我就去告你!”那个男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一看就是个无赖。
梓韵没有被他吓住,反而神色一正,厉声说:“请你说话注意点,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拐卖谁,隐庄做的是正当生意。我这里有客人在,你别打扰大家吃饭,我们有什么问题出去说!”
说完,梓韵率先走出了大厅。那两个男人也跟着出来了,中年男子还拖着小卉不放,硬将她也拽了出来。大厅里的客人们也跟出来几个,没有出来的,也都坐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看来,大家是不会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了。
“好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梓韵正色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中年男子狐疑地看着梓韵。
“知道什么?快说!”梓韵可没那么有耐心不断地重复同一个问题,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小卉是我媳妇,她是从婚礼上逃出来的!我找了她几个月了,今天终于被我逮着了,原来被你藏在这里做苦力,我要告你拐卖良家妇女!”年轻一点的男人抢过话,嚣张地叫道,一边还挥舞着手脚,活像一只螃蟹。
梓韵最受不了这副无赖相。她不搭理他,直接转过脸问小卉:“是真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被逼的,我不想嫁给他!”小卉再度哭了起来,样子十分惹人怜。梓韵忍不住心一软。
跟小卉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每天勤勤恳恳干活,话也不多,总是一副乖乖的模样,她哪里会想到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咱礼金都收了人家的了,你人却跑了,你让爸怎么跟人交待啊!快跟我回去吧!”
小卉的爸爸扯了一把小卉,他的话也让梓韵进一步了解了实情的真相。
她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卉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许配给了这个男人,于是,她在结婚当天逃跑了。她躲在隐庄当服务员,她的家人及“未婚夫”则一直在寻找她。现在,他们找到人了,恐怕小卉要再度被抓回去成婚。
放还是不放呢?
不放吧,这的确是人家的女儿,她没有强留的理由,虽然她很有同情心,但她可不想因为同情心泛滥而给自己惹上麻烦。
但是,就这样让他们把小卉带走,小卉一生的幸福势必要被毁了。
梓韵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小卉见她在犹豫,突然挣开父亲的手,一下跪倒在梓韵面前,抱住她的双腿求她:“梓韵姐,我求你了,别让他把我带走,我不想嫁给他!我求你了!”
看着声泪俱下的小卉,梓韵的心更难受了。
她扶起小卉,将她搂进怀里。她能够感觉到小卉的身体在剧烈地抖动着。看来,她的确很不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并且,此刻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如果她不帮她,她将陷入绝境。
不过,话说回来,谁想嫁给这样的无赖啊!他比小卉大十几岁不说,就那副粗暴猥琐的样子,也够令人讨厌的。
梓韵正在思考着怎么办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小卉从梓韵的怀里拉走,死死地拽着她瘦小的胳膊。
他一边还挥着胳膊大声地叫嚷着:“你个小贱人,还不快跟我回去!你害得老子在那么多亲戚面前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住手!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梓韵眼见那个男人要出手打小卉,赶紧厉声制止了。
那个男人看着满脸怒气的梓韵,扬起来的手还真的缓缓放下了。
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说道:“你不客气,我还不客气呢!我一定要去告你,你拐卖良家妇女!”
“哼!”梓韵冷笑一声,声色俱厉地反驳他:“第一,小卉已经满十八岁了,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行动自由,也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第二,是小卉主动来隐庄应聘的,做的也是正当工作,隐庄提供的工资水平并没有欺骗压榨员工,更没有利用她除了正当劳动之外的任何付出来牟利,何来‘拐卖‘一说?第三,《婚姻法》上清清楚楚写着‘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难道你想犯法不成?”
开玩笑,法律知识谁不懂点啊,这样就想吓住她。如果她那么容易被唬住,也不敢独自来这乡野里建那么大个隐庄了。
果然,被她这么一顿反驳,那个原本十分嚣张的男人顿时灭了气焰,悻悻地站着,不再说话。
客人们也将梓韵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纷纷附和:
“就是,你这样才是违法的!”
“法律规定婚姻自由,即使是亲身父母也不能擅自做主!”
“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不好勉强的!”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梓韵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欧阳子轩开口说话了。但他不是跟梓韵说话,也不是跟两个闯入者说话,他拿着手机大声地说:“是110吗?有人在峒山镇的隐庄闹事,并强行逼迫少女结婚,有包办和买卖婚姻的嫌疑,你们赶紧派人来逮捕闹事者吧,来晚了他们就跑了!”
两根男人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拉着小卉就要走。
“梓韵姐,救我!”小卉大喊着不肯走,瘦弱的她却不由自主地被拽着离开。
“等等,这个女孩子你们不能带走!你们没听见吗,她不愿意跟你们走,你们这样强迫她是犯法的!”欧阳子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拉过小卉,护在自己身后。他高大健壮的身体,无疑是一个坚实的屏障。
他身后的小卉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攥着欧阳子轩的胳膊。
梓韵走过去,拍了拍小卉的肩,示意她放心,她会帮她。
小卉这才松开手,抹了抹满脸的泪水。
那两个男人自知理亏,又害怕警察,恨恨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三个人,然后转身迅速地离开了。
围观的客人们顿时鼓起掌来。
梓韵让小卉回宿舍休息,一边赶紧招呼客人们回去吃饭。
这场闹剧到底是平定下来了。梓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欧阳子轩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今天还真多亏了他。
不过,待会警察来了该怎么说呢?梓韵有点发愁。她担心的是警察为了省事,将小卉送回家,那她就危险了。
欧阳子轩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扬手中的手机,笑道:“放心吧,刚才那是虚晃一枪!”
梓韵一愣,不由得跟欧阳子轩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