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最大的麻烦了,而当小安挂了电话,我才知道,麻烦远远不仅如此。
赵齐磊失踪了。从那天晚上之后,这个家伙就再也没出现过。
据小安说,小黑来回报的是他们仨将赵齐磊扔在破砖房里就离开了,虽然那个时候赵齐磊还处于昏迷状态,但想着胖诚他们的人一会儿就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非常不巧的是,疑心病十分重的诚哥那天晚上并没有让汪飞他们再带人折返回去,所以他们也没有见到赵齐磊。
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小安方面以为赵已经被接走,而诚哥方面虽然没见到赵,但得知赵已被放也就作罢。我能想象出诚哥的样子,其实他对赵齐磊并不怎么上心,他或许更在在意的是要怎么拿到那一千万。
反正日子很长,有什么恩怨可以慢慢算,不急一时,大家都是有事做的人,少了个赵齐磊没人在意。
直到赵的父母找上门,诚哥才不得已向小安再次确认。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有人报案在市郊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身份还没确认,可年龄体貌特征都与赵相仿。
我听到小安在电话里大骂小黑的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其实那天晚上看也知道赵齐磊受伤不轻,如果被抛在荒郊一整晚没人管,又还是大冬天,说不定真的就……
小安摔了电话就要出门,说是要去那天晚上的破砖房里看看。
其实那里远得根本算不上市郊,而且与发现男尸的地点相差甚远,如果赵齐磊真的死在里面了,他的尸体是不会自己跑到郊区去的。
蹊跷的地方还有,出现在市郊的男尸不仅身上有多处外伤,面部还被砸毁,身上没有一丝衣物,简直就是像是为了隐瞒身份才特意这样做的。
尽管如此,小安和诚哥似乎都认定那人就是赵齐磊了,现在唯一确认他身份的方式,就是由他父母提供样本,去验DNA。
当然,这不可怕,就算确认了那是赵齐磊,也没有事实指向就是小安做的。可怕的是,谁动了赵齐磊的尸体,那个人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安匆匆离去,留下我一人在家里。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有些缓不过劲,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也许又是诚哥他们的圈套,但一细想,完全不可能。
如果诚哥真能下手拿自己的表弟来做筹码,也许会策划得更细致,不会像现在一样丝毫没有主动权,整个事件被媒体大肆报道不说,警方已经完全介入调查。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不小心牵扯上,很多事情都会被查出来,比如我被他们绑架的事,比如他们的“生意”。他们的性质决定了不可能与警方有过多接触,所以如果这是陷害小安的圈套未免风险太高,代价太大。
不是诚哥,自然也不可能是小安,那这个第三者到底是谁?
他是在破砖房里发现了赵齐磊的尸体然后再搬运,还是在目的地发现了赵齐磊然后才将之杀害。
如果是后者,就算他是劫财拿走了所有的衣物,有必要将面容毁坏吗?尸体身份能不能确认对他一个临时起意的劫财者来说威胁都不大。
如果是前者……似乎所有疑点又指向了小安。搬离尸体是为了隐藏事发现场,毁灭容貌拿走衣服都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隐藏不就是为了掩饰。他要掩饰什么?赵齐磊的死?以及和赵齐磊死有关的人?
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画面,小黑他们仨发现赵齐磊其实已经没气了,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来?
可是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如果是我,我宁可挖个坑埋了,就算扔在破砖房里不管,被发现的几率也不会有这么高。
扔在市郊,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发现一般!
这个人既不想让人知道尸体的身份,又想让人发现尸体,这样矛盾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心理?又意欲何为?
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爆炸了,看来柯南不是好当的,还是老老实实等小安回来再说吧。
我漫无目的的按着遥控器,偶然跳到本地新闻,还能看见相关报道,已经有很多孩子失踪的家长去认尸,但都无果。
不知道赵齐磊的父母去了没有,现在想想,突然觉得我太过冷血,这是一条生命,我尽然毫无感情如对木头一样的分析了半天。
或许一切没那么糟,那具尸体并不是赵齐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该担心的,只有那一千万的问题。
小安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回来,我饿得实在不行决定出门觅食,这片老式小区的街口,到了晚上也会摆满许多烧烤摊。我很自然的拿了小安的钱包就出门,不知从何时起,我就在理所应当的花他的钱,这样才是真正的被包养吧。
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打算,难道我就这样一直躲着苏莫藏在小安身边一辈子?小安突然的求婚,才让我意识到我和他根本不可能过上正常生活,我们不能像别的恋人那样肆无忌惮在阳光下牵手,我们不能随心所欲在这个城市游走,我们甚至不能领证结婚。
我们要时时刻刻提防当心不知何时会找上门的麻烦,我就像个定时炸弹一半,埋在小安身边,爆炸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些年我一直得过且过,甚至觉得立马死掉也无所谓,不,应该说无比渴望即刻死去,我找不到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仿佛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块绊脚石,所有人都想把我踢开。
而如今,居然有一个人把我当宝石,我开始忍不住期盼我们的下一分下一秒,期盼我们的未来,但,我们真的会有未来吗?
我真的可以有吗?那块牛奶糖。
那是一年秋季,在外务工的叔叔突然从大城市回来,他穿得光鲜亮丽,不但带回了漂亮的妻子,还带回了那种纯白柔软的牛奶糖。他站在村口,把糖分给所有的孩子们,每人一块。
而我只能躲在墙角,偷偷张望,我不敢过去,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在我转学回来以后,村子里的小伙伴都开始疏远我,连学校里的老师和大人们都如此,他们见到我如同见到厉鬼一样绕着道走。
如果我走过去,大概会被责骂吧。
我站了很久,直到人群散去,站在树下的叔叔发现了我,他招手让我过去,我却转身跑掉。
回到家对奶奶诉说,奶奶却问我,为什么不上去拿呢?
为什么?因为,大概,没有我的份吧。
然后奶奶说,你都没去拿,怎么会就知道没有你的份呢?我看啊,不是没有,是你自己不想要了。
后来我还是得到了那枚糖,是奶奶给我的,说是那位叔叔也分给了村里的老人们。那块糖我一直不舍得吃,压在枕头下,却在某一天莫名不见了,或许是掉到床下被老鼠拾走了,总之我最终也没吃到。
但我却知道了,村里的老人们并没有分到糖,那是奶奶为我去要的。
不是没有,而是你先不要了。
我还能想起奶奶说这话时的模样,她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我至今才懂。她在担心我,今后一直这样退让。
我都不曾争取过,就断言没有未来,这不是上天对我不公平,这是我对自己不公平,我在一开始就把拥有的权利放弃了。
如果我自己都不伸手,怎么能期望接到幸福。
或许,这一次,该我自己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