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到江氏之前，裴城春或许还能让心里的那一口怨气激荡，可是推开门那一刹，看到江氏如此，他心里再多的怨气也都散了，淡了。
其实细思一番，江氏这么多年来所做的每一桩事，哪一件不是为了他们兄妹三人着想。她即便是千错万错，别人可以责怪，可是身为子女，他却没有资格去怪。
裴城春跪倒在江氏的跟前，心里也是复杂得很。
而江氏却看着裴城春静静地笑了，没有之前的疯狂，眼里充斥的恨意和愤懑似乎也都弥散了，只余下无尽苍凉，她伸手覆上裴城春的脸颊，半晌才开口道：“你还肯能看我，娘感到很开心。”
见裴城春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江氏收回了手，看向他身后的门扉，见屋外春光正好，她仿佛回忆起什么，自顾自自的开口道：“当初我也是在这样一个春光正好的时候被抬进裴家的，后来因为生了你被抬作了平妻，那时候你爹虽然不爱我，可是也会尊我敬我，可是我却不知足呀，怎么会知足呢，是个女子总想独占夫君的疼爱，可是你爹他满心里都只有卢氏，我……”
“一步错，步步错，到了如今，我也说不清悔不悔，只想着当初如果没有亲手把那两个孩子推下水，如果没有毁了裴城夏，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啊……”
“可是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
江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裴城春和裴娇娇两个人谁也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暗暗心惊。
等到江氏说完以后，裴城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如今孩儿才知道大哥的恨意从哪儿来，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做事会半点儿情面也不留。”若是细论起来，就算连日来发生的事情真的是裴城夏算计好的，这会儿裴城春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算起来，到底是他们亏欠他良多。
江氏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淡笑道：“我和卢氏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不，这争来斗去似乎一直是我一个人唱得独角戏，到了如今，这场戏也该是落幕的时候了。”
“母亲只管放心，只要有孩儿在，您就不会有事的。”
“娘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是娘对不住你们。”江氏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一切，说后悔也罢，说悔恨也罢，到底是于事无补。
裴城春和裴娇娇离开柴房以后，裴娇娇看着路边一株盛开的不知名的花朵，似是嘲讽般开口道：“往日只觉得瞧不起淞苑里的那位，到了今儿才发现谁都可以瞧不起他，唯独我们是不可以的，这是娘的错，可是我也是错的荒唐了。”
裴娇娇有点儿后悔跟着裴城春去了柴房，听了那些话，现在她想要若无其事的去依附裴城夏已经是很困难了，这以后的路啊注定是要自己好，平也好，坑也好，不过是因果的循环罢了。
看着裴娇娇远去的背影，裴城春摇头苦笑，倒是觉得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妹妹如今是真正长大了，说出的话也是犀利得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啊，他从来没有瞧不起过淞苑的那一位，不论是小时候，还是如今，他对那个人有的只有崇拜和歆羡。
或许以后也还会是如此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