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瑾瑜你放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嬴冲直接怒叱出声,目光阴冷的注目兴平郡王:“本王奉辅政王之命,掌内外国政!而今议论三品以上官员升降,乃是群臣之责。议政之序,却由本王决断。今日朝会,孤自有方寸,何需你来多嘴?再敢妄言,孤必令人将汝驱出朝堂!”
嬴瑾瑜顿时面色涨红,胸膛几乎气炸。以他的城府,此时目中亦喷出火来。
直到嬴不尤悄悄扯了他的衣袖,那陆正恩与张苍这几位也回过头,冷目示意,嬴瑾瑜这才冷静下来。
已猜知嬴冲这次,怕是有意激怒,如若他失控发作,只怕是正落嬴冲下怀。这位多半是有着什么手段,在等着自己,
见嬴瑾瑜沉寂下去,嬴冲竟半点都不掩饰他脸上的遗憾之色,继续扫视群臣。
见殿内再无人多嘴,嬴冲才继续悠然道:“时间紧迫,诸位既无异议,那便开始廷推。这些朝官升降,既是由孤提出,那么本王这里,自是毋庸再提。不知安石公以为如何?”
所谓的廷推,有记名与不记名二种推举方式。他这次却不敢大意,直接选了前者。
而王安石略略思忖了片刻,想及嬴冲如若执政,确需臂助以定朝堂。最后还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嬴冲之言。
他虽是不满嬴冲今日以势相逼,大肆任用亲信私人,可对于嬴冲提拔的这些人物,还是颇为认可的。所有四十七人,莫不都是他眼中的才德兼备,清廉有能之人。
其中许多人沉沦下僚,才智不得伸展,让王安石亦常为之惋惜。这次却被嬴冲直接越过资历与门第等诸多阻障,一举拔擢至高位,未必不是大秦之福。
也可见嬴冲虽有私心,却仍是以国事为重。
而谢灵则紧随其后,俯身一礼:“臣参知政事谢灵,愿附殿下之议!”
此时他心里,却是暗暗苦笑。心知嬴冲之所以强推皇甫射入政事堂,其实是对他仍存疑虑。
经历今次的咸阳之变,谢氏已不得不彻底倒向武安王府,与之结为一党。另有参知政事李东垣,也与武安王府颇有关联。然则这位殿下,对他二人显非是完全放心。
谢灵之后,就是李东垣,心知此事并无什么议论的余地,这位倒也干脆:“臣亦附议!”
至于其余二位参知政事,那王钟素来都是天圣帝的发声筒,本身并无多少主见,此时自不会唱反调。而那张苍,亦知明哲保身之理。
当政事堂所有阁老,都有口一同,全票认可。这太政殿内诸臣,就知此事大局已定,再无多少转圜的余地了。
之后果然那以陆正恩为首的枢密院,六部尚书侍郎,小九卿,以及王籍,叶元朗,陆正恩这些在场的三品以上正职武官等等,都是陆续附议。
——甚至给人以错觉,如今这朝堂之内,似乎无比的和谐。
只有护、朱、宁、蔡这几家国公,以及一些文公武臣,表示了异议,可总数却不到所有三品以上朝臣的六分之一。
且这些人等,虽是当庭反对,却莫不都是少言寡语,不敢有半点放肆。
仅仅不到一刻时间,这场廷推就到了终末之时,嬴去病与嬴瑾瑜二人,都是面色发白,双拳死死的紧握着,唇角则几乎溢出血丝。只觉是大势已去,如今的朝局,再难逆转。他二人的未来,也是一片昏暗——
而这太政殿内,皇甫射与杜北等一应被嬴冲提及之人,都莫不是脸现喜意。虽都知这次的升迁,仍有变数。可这毕竟是诸多朝臣,廷推议定之事,合理合矩,名正言顺。哪怕是天圣帝回归,也不可能推翻此议。最多只会稍作调整,却绝没可能否决。
尤其那皇甫射与杜北二位,只觉一身精气神,皆与以往大为不同。虽都年迈,却觉这一身上下,都是精力充沛,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心内则既有感激,又有感慨,他二人之所以投靠武安王府,一是敬畏于嬴冲横扫北方的威势,二则是不得已。都从未想过,自身能身登参知政事与天官之位。
御阶前的嬴冲,却仍是肃穆如故。
能够将自己麾下一众宗党,都强推上位,这无疑是件喜事,意味着北方宗党的崛起,也意味着日后所有朝政,他几可一念定夺。可此时天圣帝生死未卜,他却实在笑不出来。
“今日再议第二事,伐魏!”
语至此刻,嬴冲的语声,陡转激昂:“魏国信陵王魏无忌,一介下国之臣,竟胆敢勾结太学主,刺袭圣上!使陛下困于山河社稷图内,生望渺茫。此仇此恨,我等若然不报,岂是为臣之道?堂堂大秦,竟令关东诸国小视至此,岂非我等之羞?本王如今欲尽起我朝大军,攻伐魏国,执其君臣至陛前以慰圣上,试问诸君,可敢附从?”
他语句铿锵,甚至动用上了真元,此时竟字字如雷,震得整个太政殿中,簌簌作响,房顶烟尘俱下。
在场大半的文官,都是面如土色。而所有的武官,则是脸现潮红,神情狂热。
而此时殿外的诸多御卫禁军,也都已闻得嬴冲之言。竟也不约而同,以枪戟之柄击地,发出轰然震声。
“伐魏!伐魏!伐魏!”
那山呼海啸般的声响,越传越远,最后竟至数十万人参与。一直持续了大半刻的时光,充斥着整个宫廷,气势喧天。
一直到嬴冲遣御卫出殿喝止,那震吼之声,才逐渐休止。
然而此时嬴冲驻剑立于陛前的身姿威势,却使朝中诸多大臣,都不敢直视。
虽不知这是否嬴冲的特意安排,却无疑是向众人昭示着,如今京中禁军,都已唯武安王之命是从!
而嬴冲那无情的目光,再次往裴宏志方向注目:“然则兵法有云,攘外之前必先安内。近日雍秦之地,匪乱四起,以致十宫大比之时,咸阳之外盗案频发。本王今欲率禁军五十万出京,以一月之期,扫荡雍秦二州,克定匪乱!为伐魏之战铺垫——”
因此次出兵,都是禁军,且军资自备。故而并无需枢密院与兵部允准,嬴冲之言,依然只是通告。
裴宏志则面色苍白,并无言语。心知嬴冲此举,名为平定匪乱,其实是准备对雍秦世族挥动屠刀!
然则这也是他早已预料之事,亦知此刻除天圣帝之外,朝中任何人都难以挽回。
也在此刻,一位身着锦袍的太监,从偏门处匆匆奔入到太政殿内。
嬴冲目中生怒,不过当他仔细注目。才发现来者,赫然正是他的熟人童贯。
而这位入殿,直接就行至到了嬴冲身侧,小声耳语:“山河社稷图内,无方五行阵已生变乱。”
问得此言,嬴冲终是剑眉微扬,目现惊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