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赌鬼爹，然而小姐却并非是从我这赌鬼爹的手里将我救出来的。
我不恨他，真的。
虽然他将我卖入青楼，但我想着，削肉还父，削骨还母这样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他生了我，又将我卖到青楼里，如此便两契了。
那日小姐来了楼里，照例检查楼里的姑娘。
小姐的意思是，从来不要姑娘们勉强接客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当不当这楼里的姐儿都是自己做主的。
我死水般的眼睛里迸出别样的色彩，死死盯着眼前决定我命运的人。
当日她身着一身红衫，红得耀眼，但她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似乎这满目的姹紫嫣红都装点不了她的眼，她明明那么高贵，像是话本里的公主，我却明明白白的读到了她眸子里的哀伤。
衣衫褴褛的我竟鬼使神差地跪倒在地上，匍匐在她的脚下，无言地表达我的忠诚。
鸨妈见了不由啧啧称奇，在一旁捧道，“四小姐当真是天纵之资，老奴拍马也不及四小姐一根汗毛啊！”
她似是并不在意，并未答话，只是似水的眸光竟向我投来。
我低头并未看见，却直觉她在看我，我猜想那眸子里必定满是怜悯。
后来我才知道，这等事在她面前不知上演过多少遍，却无人再有人像我一般有这等殊荣，待在她身边。
“这丫头来了三日，连一句话都不曾对人说过，更别说对着谁行此大礼。就是骂她打她也没什么反应，若不是叫了郎中，还以为她是个哑的。”
如剑的目光刺向鸨妈，可她犹自说得欢畅。
“我竟不知这楼里什么时候改了规矩，我不在时，竟也有人擅自教训楼里的姑娘了。”
她的声音便如同她的人一般极其淡雅，锐利，却偏偏包在如此低沉的调子里。
不过越是如此，便越让人觉得可怖，似是那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愤怒。
果真，那鸨妈一听这话，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丝作假也无。
我猜，一定很疼。
“四小姐......”
许是觉得哀求无用，鸨妈只是跪着，汗如斗大，却不敢往前跪走一步，更别提要去碰她的脚踝。
后来我才知一般人是碰不得她的，便是我有幸跟在她身边伺候，最多也不过是为她端茶递水。
她从不要我伺候她沐浴。
不过那也是后来的事了。
她并未理会地上跪着的鸨妈，檀口轻启。
“鸨妈犯了错，她不该打了你。如今你在这楼里想做什么都由着你，便是想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说得风轻云淡，却一句话便定了人的生死。
她目光幽幽得看着我，活似我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不曾打过我的，只不过是饿了我两顿罢了。”
我抬起头来，只觉得她眉目之中全是化不开的愁绪。
“哦？你这是在为她说好话吗？小姑娘，你当真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她似是不信我竟说得这般干脆，不死心得又问了我一句。
“我自是晓得的，不过我虽身份低下，却也知道‘赏罚该分明’的道理。四小姐英明，想必不会冤枉好人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