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槿站起身来,转身走进内室,仍然同往常一样,躺在榻上看书,悠悠目光透过窗台,看着对面的远山,嘲讽地勾起嘴角,自古以来,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更何况是大景,它是必须要灭的。
去年的朝廷大换血过去了,说是李乔贪污受贿,而且草菅人命,被景迟拖至午门斩首示众,原来的刑部侍郎陈威被提拔上来,成了新任的刑部尚书。
看来景轩也在景迟心中了,皇后与董国公不能比,那就看董国公府和沈国公府哪一个更厉害了,还有,景轩到底有没有能力把景阳顶下去。
景迟之前之所以对景阳这么生气,无非就是这么多年来对他期望太大,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景阳做的事实在令他失望,连想都没想端倪就大发雷霆,想来之后这段时间他应该会不惜一切调查清楚,不过云槿也不怕,就算是大理寺的人和刑部的人全部出动,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紫玉,把我昨个儿没做完的小衣服拿过来。”云槿放下手中的书,从榻上坐了起来。
三月份的天气,虽然说是春季,但毕竟是初春,还是微冷的,紫玉拿竹筐的时候,顺便给她捎带了一床棉絮。
“小姐,您还要做啊,你已经做了一箱子了,歇会儿吧,仔细眼睛。”紫玉将已经凉了的茶端了下去,担忧地看着云槿。
“小姐,小姐,”竹青从外面走了进来,柳眉都笑弯了,“小姐,您猜的果然没错,皇上已经下令彻查太子策反一事了,不过目前没啥进展。”
云槿嗤笑,拿起那未做完的小衣服开始做,“他们要是查得出来,那才有鬼,你们也仔细些,多留几个心眼,看看手底下的手有没有生异心,若是有……”云槿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竹青。
“奴婢明白,”竹青眼中一道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笑着说,“小姐,大少爷将其他鸽子送回来了,不过,除了大白之外,只活了两只,小白和白小九。”
“哦?”云槿头也不抬,“我以为能活一只就不错了,想不到竟活了三只。等等……你说大少爷?哥哥回来了?”
“人还未到,说是还有任务,一定赶在王妃临盆之前回来。”
云槿笑意更深了,“离母妃临盆还有半个月左右,以哥哥的能力,足够赶回来了。那么,他有没有说,跟谁一起?”
竹青疑惑地看着脸颊微红的云槿,摇头说着,“没有,这是书信。”说着,竹青递来一张信条。
云槿接过信条,正面是云沐豪放不羁的字,反面……
云槿抿嘴一笑,端端正正的四个字。
阿槿安好。
云槿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收进床头的八珍盒里。
“小姐,小姐?”紫玉伸手在云槿眼前晃了晃,云槿回过神来看着她。
“要先时间进宫一趟,跟姑姑说清楚,可不能让她多想。”云槿一边将做好的衣服拿给紫玉,一边说着。
原先她想扶持茂哥儿,却忽略了茂哥儿的性情适不适合做储君,若是没有通知姑姑的话,怕是姑姑还念着做太后呢。
“小姐,雅诗那边,那打算怎么办?”竹青蹙眉看着云槿,原先答应了给雅诗第一头牌的位置,云槿又让她磨磨性子,如今雅诗虽然没有吵闹,一直在云中阁磨性子,可是云中阁的生意实在不能看。
“不着急,让她蓄力,我会让她名扬京城的。”云槿又开始缝制一定男孩的虎皮帽,她做了许多女孩子的衣服,怕惹王妃怀疑,她便又做了一些男孩子的衣服。
“是。”竹青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对了紫玉,那个紫离怎么样了?”紫离闹着要去基地,云槿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若是能训练成死士,倒也可以。
“基地传来消息,说紫离有成为死士的天分,训练个五六年就可以做任务了。”紫玉笑着回答。
“哦?想不到她竟有这天分,”云槿诧异地偏头看了一眼窗外,“不过也好,你告诉基地,按照死士的训练方法,不过我不要她成为死士,我要她做暗卫。”
“是,奴婢这就去。”不知道为什么,竹青和兰溪两个整天奴婢长奴婢短的,连紫玉都给带回去了,不过云槿也没那闲工夫纠正了,任由她们怎么叫。
“嗯。”云槿看了看手中的虎皮帽,摸了摸那细密的针脚,又怕一圈不太结实,又缝了一圈。
放下做好的帽子,云槿叹了口气。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只要她每次一有动作,蝴蝶效应就会发生,之后的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云槿无从所知。
云槿拿起刚做好的虎皮帽,海蓝色的锦绸底布,五色彩线,云槿特有的祥云烙子,头顶镶着镇海东珠,据说是辟邪的。
她又想起了惨死的轩哥儿,她生轩哥儿的那年,景轩随驾出征,那正是他夺嫡的关键,怎么可能因为云槿而放弃。
那时候,她能顺利生下轩哥儿,还是因为景豫为了安慰云家,府中只有她一人。
她怀轩哥儿的时候,祖母还笑着说这是尖肚子,怀的肯定是儿子,她还摸着肚子笑而不语。
那时候,她也像现在那样,给他亲手做虎皮帽,做虎头鞋,还有周岁抓阄的时候,东西都是她布置的,记得他当时抓的是一本弟子规,还哗啦啦地翻开来看。
依稀记得,轩哥儿牙牙学语的时候,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她,不是母妃,也不是娘亲,而是阿槿。
那段时间,轩哥儿和容熹一样,只叫她阿槿,除了他们,没有人再见过她阿槿。
她教轩哥儿启蒙的时候,她还问轩哥儿要学什么,轩哥儿第一本启蒙书就是周岁抓阄是的那本弟子规。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
她听他书声琅琅,软糯软糯的声音,一声一声,犹如老僧敲木鱼一样,重重地抨击在她心坎……
“我的轩哥儿,轩哥儿,他……他那么懂事啊,他那么无辜啊,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呐!”云槿将虎皮帽抵在心口,弯着腰哽咽起来,安瑶这么对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手段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杀我儿子的凶手却逍遥法外,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我云槿对天发誓,若不将景豫、安瑶二人挫骨扬灰,她便绝不为人!
云槿圆润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嫩白的手掌上印上了几道月牙形的血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