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来了,云沐昨个儿晚上到了王府,看上去很疲惫,很憔悴,现在还睡着。
云槿天天窝在王府里,不是听严老夫子讲课,就是在屋子里做衣服,要么就是侧卧在榻上看书,甚是无聊。
今天,云槿婉拒容熹的邀约,留在府里没有出门。
容熹星眸微微闪烁,白皙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他浅笑着点头,“你高兴就好。”
就是因为这句话,云槿的心头总是闷闷的,不怎么舒服,潜意识里,云槿不想与容熹接触太深,但是她又不想欠他的情。
“容施主,你有心事。”相国寺住持吃了容熹一子后说着。
容熹抿唇,两指携一子按在棋盘上,摇头道,“没有。”
住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下棋。
这个少年与他对弈,早在十岁就赢了,这么多年来,他总是来这里找他这个老和尚下棋,他对棋的造诣早已深不可测。
他作为阅人无数的相国寺住持,却独独看不透三个人的心思。
云临王府的韦老太君,早些年只是韦元侯府的小小庶女,却不知为何她突然声名大噪,此后书写尽一生的传奇,最让人轰动,当属那年云檀携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金銮殿前,请求先皇赐婚……
容凌王世子容熹,也就是面前这个刚满十四的少年,他与这少年下了几年棋,近几年从来没有赢过他一次,而且,他发现这少年的心思从来不挂在脸上,他的脸就是他的伪装,此等城府,深沉得可怕。
再说云临王府云大小姐云槿,他观着女子的面相,脑海中却突兀地浮现出一幕幕恐怖的画面来,一个窈窕女子,浑身是血地被钉在木板上,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来一双凤眸镶嵌的地方,竟是两个斗大的血骷髅,空洞无物。这少女的心思,竟也如同那少年一般,看不透猜不出。
这三人,着实恐怖。
容熹偏过头,浅淡的目光瞥到外面的无心,轻轻地勾起唇角,想和他划清界限,门都没有,惹了祸就想逃,想得美,既然亲口答应要嫁给他,那就别想反悔。
哦,这小妮子可能还不知道,之前这住持说他们两个天生一对,是他的主意,是他让住持这么说的。
不花点功夫,如何才能抱得美人归呢,这个小妮子逃跑的功夫可是一流,他的漫漫追妻路,何时才是个头……
“容施主,你又赢了。”住持苦笑摇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衲老了。”
“大师严重了,容某只是侥幸罢了。”容熹谦逊地低头说着。
“哈哈哈……”住持笨拙地下了榻,汲上鞋子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慈眉善目地对容熹征询,“那今日,容施主留在相国寺用一顿素斋可好,也让老衲尽一尽这地主之谊。”
容熹想了想,爽朗地笑着,“也好,反正近来无事,就依大师的意思。”
“无心,”住持朝着厢房外喊到。
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低着头,恭敬地弓着身子,“住持。”
“告诉德善,做一顿丰盛的素斋宴。”住持笑呵呵地揉了揉无心的脑袋,“去吧。”
“是。”无心乖巧地点头下去了。
容熹蹙眉,丰盛的素斋宴,再丰盛也还都是素斋宴,不过对于一个曾经饿到吃树皮草根的人,还有什么素的是不能吃的呢。
容熹重新挂上温润的笑容,跟着住持向相国寺的大堂走去。相国寺的素斋也是很好吃的,那小妮子没来真可惜,她那颗小脑瓜想什么他能不知道么,还真是个别扭的小丫头。
云槿自然不知道容熹去吃好吃的了,她此时在闷在房里缝缝补补。
“小姐,容世子邀您出去游玩,您怎么拒绝了,你天天窝在房里都要憋坏了。哼!”紫玉蹲在书柜旁边,双手环胸气呼呼地说着。
“就是,小姐,奴婢们可都是把容世子看成了未来姑爷的,您这也太反复无常了吧。明明前一阵还好好的。”竹青一脸怨念地看着云槿,搞得好像她没了容熹就嫁不出去似的。
“小姐,”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站在门口遥遥看着云槿。
竹青站起来,走了出去,对那小丫头说了些什么,又进来对云槿说,“小姐,南蓝公主又来了。”
“又来了?”紫玉惊讶地瞪着眼睛,“这已经是她第六天来了,姑爷都没她这么勤……”
云槿瞪了紫玉一眼,放下手中的物什,淡淡地对竹青说着,“请公主去小礼堂吧,说我随后就到。”
“是。”竹青得了令,转身出去了。
云槿无奈地看着一脸茫然的紫玉,长叹一口气,“还愣着干嘛,给我更衣啊。”
“哦哦。”紫玉连忙站起来,但是由于蹲得久了些,起身又太猛,一时间头脑有些晕眩,还好云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看你还敢不敢蹲着。”云槿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不敢了,奴婢不敢了。”紫玉抱着脑袋缩在书柜后面。
云槿仍然端坐主位,她今日没有施粉,眼下的乌青,憔悴的脸色就这样大刺啦啦地摆在南蓝面前,意思很明显,你南蓝让我云槿都这副模样了,还好意思来找我。
待客时,必须要盛装浓妆出席,否则就是怠慢了客人,可是云槿怎么会管这些,开玩笑,她可是云槿,你让她横着来,她再怎么也会竖着来。
云槿抿了一口茶,她喝这茶,仿佛如喝白开水一般,淡瘪无味。
南蓝尴尬地看着云槿,“云小姐,南蓝知道麻烦了云小姐,可是南蓝……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求云小姐帮我。”说着,她眼里泪光闪烁。
云槿搁下茶盏,淡淡地看着容熹,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公主,云槿说过了,我无能为力,你与其在我这浪费力气,还不若去讨好其他身份高贵的人,比如太子,二皇子等人,云槿真的是爱莫能助。”
“可……”
“公主,任何一个威胁到王府的人,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掉。”云槿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她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南蓝来云临王府来得这么勤,保不齐上面那位就会起疑心,到时候南疆和大景的关系势必会剑拔弩张,百姓们绝对会遭殃。
别多想,老百姓是死是活都关她屁事,她只是顺便提一嘴,若是南疆和大景一旦开撕,景迟绝对会拿云临王府开刀,这时候,什么誓言和忠诚都没用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午门下,再大的冤情也都只能忍着。
此时,云槿敢保证,景迟的眼线绝对在这里。
“我……”南蓝嗫嚅了一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云槿耳朵一动,听到了屋顶的动静,当即说道,“云家是大景的一份子,世代忠于大景,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云槿,否则,就别怪云槿不留情面了!”
南蓝怒火中烧,她南蓝贵为公主,低三下四地来求一个小小王爷之女,连郡主都不是的人,凭什么这么说她。
南蓝抬眼看着她,正巧看到云槿朝着她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