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医降临
景丰十八年,湛天大陆四国之首南楚国国君南宫擎天受奸人所害,身中奇毒七星蛊,其同母胞弟九王爷南宫擎夜临危受命,以皇帝之名稳定朝局,混淆视听,称九王受难,广招天下能人异士为九王解毒。
湛天第一世家慕容氏现任家主慕容宇派一女一子前往楚京,为楚帝解蛊。其幼子慕容泠风乃千年药谷“九殇谷”传人,精通医术、奇门术数,与长姐慕容泠雪连夜赶至南楚皇宫,以金针之术压制毒性,救得楚帝一命。
然七星蛊为古今第一奇毒,需七大灵药炼制成丹方可涤清毒性。七大灵药——雪灵芝、海龙鳞、夜明砂、冰虫草、凤凰卵、地火精和玉酩石,皆是千金难寻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
慕容泠风留下凝华丹为楚帝续命一年,以求得时间寻找灵药。凝华丹需佐以贺兰功法服用方得奇效,慕容泠雪身为贺兰功法传人不得不留在楚京照看楚帝,慕容泠风只身上路。
我们的故事就从那云雾缭绕的梅山开始吧。
梅山地处南楚国最北境,乃湛天十大奇山之一。梅山众峰之中最举世闻名的便是这高耸入云端的天纵峰了。天纵峰自古便有南楚第一高峰的美名,山顶常年积雪不化,险峻异常。山体陡峭,山壁上长满青苔冰冷湿滑,与积雪冻在一处,找不到着力点。故几千年来不曾有人登上过天纵峰顶。
但今日,临天顶终于迎来了它千百年来第一位客人。
慕容泠风撑着石壁爬上峰顶,立刻瘫软在雪地上,筋疲力尽。两辈子加起来,她最讨厌的事莫过于爬山了。那些砌好石阶的,她尚不喜,如今竟上了这南楚第一峰,想想都觉得亏得慌。不行,等回了楚京,她定要狠狠敲上楚帝一笔,不然都对不起她这双打颤的腿。
小神医躺在雪地上缓缓气,两个多时辰吊着一口真气,若非她时不时以灵力催动风元素代替轻功,说不定爬到半山腰就得吐血而亡。当然,她现在的状态也很糟糕。
她歇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睁开眼坐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小神医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可临天顶,空气稀薄,温度极低,只怕如梦容易醒来难。
临天顶名气虽大,但其实十分狭窄,不过一张书案的大小,且凹凸不平,稍有不慎便会跌下悬崖,尸骨无存。
然而,鲜少有人知道,如此险峻的峰顶,如此接近天际的地方,会有神祇为世人留下的珍宝——雪灵芝。
慕容泠风散去护在周身的火元素,彻骨的寒意立刻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钻进她的骨缝中,冻得她直打颤。她哆哆嗦嗦地接近雪灵芝,十指微动召唤出风元素,结成风刃,快准狠,一刀割开雪灵芝下方一尺的磐石。风刃并没有把石头完全割断,她一手扶着石头,一手散出流光注入其中。雪灵芝万丈长的根须遇到流光迅速收缩,凝聚于磐石之中。她双目微眯,手掌中泛起一层白雾,将雪灵芝连同底下的磐石一起冰封起来,丢进胸前的蓝色晶石项坠中。
做完这些,慕容泠风赶紧又捏碎一块火灵精,让火元素再次充斥在自己周身,饶是如此,她还是连打了三个喷嚏。她皱皱发酸的鼻子,一场重感冒看来是避无可避了。于是,楚帝的小本本上又添了重重的一笔!
她搓搓手,在山尖上放了块冰原石,代替雪灵芝滋养山脉。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慕容泠风扒着石头往下望,云雾在她下方,笼罩着万丈深渊。小神医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既聪明又荒唐的决定。寒风中,她张开手臂,闭上双眼,没有借助任何气力,从山顶纵身而下,任由劲风与薄云带着她翱翔。
也许是她体轻如燕,也许是山谷中的风劲太强,小神医下降的速度并不很快,更像是一朵无忧无虑的云,飘飘荡荡地落下。
梅山脚下,一行四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像是赶路,许是哪家的少爷结伴出行游山玩水领略边塞风情。
不过,刚过六九的初春,北境还沉睡着尚未苏醒,寒冬的腊梅却已凋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更何况梅山是出了名的荒芜,人家山里全是宝,它这除了一堆拿不出手的破石头,什么也没有。
“谁说没有宝,那白马我看就不错!”走在最右边那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不舍地连连回望,“唉,可惜有主了,不然说什么也要把它弄到手!”
“楚晋哥,你还想着那匹马呢?那白马是好看,但瞧着蔫头蔫脑的,不是很机灵的样子!真的很名贵吗?”走在中间年纪最小的少年不解地问着,他年岁不大,见识可不少,往常入眼的都是些驰骋沙场的战马,跺跺蹄子就能掀起一片风沙呢。依他看,那白马也就是长得漂亮,性子不温不火的也不机灵,他们都走到跟前了,也没见它有什么反应,气势可比战马差一大截了!
楚晋听了直摇头,揽过少年的肩,“晓晓呀,哥跟你说,这人不可貌相,马也一样。咱们刚遇到的那匹可是传说中才有的宝马——雪焱银龙,和二爷的绝影一个品阶的。”
宋晓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望了眼最前面的高大黑马,爷的绝影可是马痴卢恩送的墨鬃枭雀,一骑千里,踏影绝尘,岂是那匹靠在枯树旁发蔫的白马能媲美的?
宋晔拍开楚晋的手,将弟弟从“魔爪”中拯救出来,“雪焱银龙恃才傲物,桀骜难驯,比墨鬃枭雀更在以上,是传说中的神马,可遇不可求。”换言之,人家不是发蔫,只是懒得搭理你。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直沉默着没有搭话,似乎对他们谈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随意地搭在马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马背,一双寒目微眯着望向天际。他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撑着马背一跃而起,他轻踏山壁借力飞入云端。
“咦,爷……”怎么突然飞起来了?宋晓纳闷地挠挠脸。
楚晋抻着脖子望了眼,“呦,掉下来朵云彩。”
慕容泠风闭着眼睛享受着飘浮在天地间无拘无束的惬意,突然,一股力量禁锢了她的腰背,稍一侧身,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四目相对,仿佛连时间也变得缓慢了。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深邃如黑夜,明亮似辰星,好像可以将一切深藏,却又在下一瞬平静如水,四周万物也随之静默了。一见倾心,怕就是被这样一双眸子乱了心魂吧。
云漠横抱着她落到马背上,理智才渐渐回来。那一瞬间恍若隔世,惊艳之余,不知为何,眼角瑟瑟的,心头也瑟瑟的,无以言喻的痛楚从灵魂深处钻出来,混着柔情与眷恋浸入骨髓,无药可解。
楚晋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慕容泠风身上。她一身洒脱逸然的云锦白袍外罩着茜雪纱衣,龙绡白靴,雪缎腰带,及腰的长发被一根冰蚕丝随意绑着,寒风吹过撩起些许凌乱。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脸上覆着的半张白玉面具。面具遮住了她上半边的容颜,但光看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就不难猜到,此人纵使没有倾城之貌,也必然不俗。
慕容泠风瞪了云漠一眼,眼眸中带出不耐。她挣开云漠的双手,跳下马,“多事。”
白衣飘落,她一甩衣袖径自走进了云雾之中。宋晓看着她的背影,长发轻舞,白衣低垂,一切慢慢地化在雾中,虚幻、缥缈,如仙临世。
楚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靴子上,眼睛越眯越小,终于确定地点点头,“这不是巧了,刚说到白马,马主人就到了。”
“楚晋哥,你怎么知道他是白马主人?”宋晓不解。
“龙绡白靴用银丝隐针绣的山河日月图,与马鞍子上的如出一辙,就算不是正主,也肯定是一家子。”楚晋摸着下巴琢磨,整个大陆穿得起苏家隐针绣的屈指可数,都是富贵显赫的豪门世家。这小少爷年岁不大,来头不小呢!不过,南楚的世家豪门,他大多熟络,没记得有这么号人物呀?“爷,要不要查一查?”
云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手心里还残存这她的体温,“前面是什么地方?”
“大概还有三十里就到梅州府了。”宋晔回答。
“梅州府的浅春醉天下闻名,”楚晋催马上前,与云漠商量,“二爷,咱们去尝尝呗,若真如传闻那般醇香醉人,也该给义父和寒哥捎上几坛。听小凌子说,寒哥近来有情况呢!”
“那便去尝尝吧!”
楚晋并非第一次来梅州府。十三年前北阳进犯楚国边城,他们几个正值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纪,想着为国效力,哪怕战死沙场也是不负盛年。哥几个一激动便瞒着家里大人跑来了梅州府。如今故地重游,楚晋心里还有些小期待。只是这份期待才刚刚冒出嫩芽,就被无情地掐灭了。
楚晋下马仔细瞧着拦在他们前方的栅栏,回头问宋晔,“原来有这个吗?”
栅栏很深也很高,但并不十分结实,像是临时拼凑上的。绵延而去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尽头。饶是如此,也给楚晋他们带来了困扰,“梅州府这是在干什么?拦着不让人进吗?”
天色已然大黑,梅州府是去不了了,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找附近的村落先歇歇脚,过了今晚,再想办法进入梅州城。
几人策马赶往梅州城三里外的白头村,还没进村子宋晔便又皱起了眉头——这村子安静得有些过分了。“我先进去看看。”说罢,他就要进村。
云漠拦住他,“一起吧,无论如何,我们今晚也必须住在这里了。”
宋晓胆战心惊地跟在哥哥们身后走进白头村,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觉得做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是白费,他蹲在村口吐得两眼发黑,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楚晋陪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这就不行了?我们几个当初领兵打仗时可是连人吃人都见识过,你是不知道,那血水流的,锅里还煮着半条大腿呢。”
“呕……哥,你能别说了吗?”宋晓铁青着脸制止他。
宋晔和云漠从村里走回来,朝他们摇摇头,“没有一个活口。血还没干,应该是刚死不久。”宋晔把水袋递给宋晓,让他先漱漱口,“看伤口,像是遭遇了野兽袭击。”能在顷刻间灭掉一村子的人,恐怕只有兽群能做到。
楚晋回望梅州府的方向,“看来,那些栅栏也是为了抵御兽群的。可是,之前并没得到消息,说梅州府遭难了呀?”是消息传不出来,还是有人故意阻拦?
宋晓不懂哥哥们的担忧,只揉着隐隐作痛的胃口,带着最后一丝期待问,“我们今天真的要住在这里面吗?”如果能选择,他宁愿露宿山头,也不要睡在死人堆里!
没等来哥哥们的回答,却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背后传来。宋晓默默地娜向宋晔,伸手紧紧抱住哥哥的腿——荒山野岭的怎么还会有人来,不会是……
宋晔几人也都谨慎起来,听着马蹄声不缓不急一步一步地靠近,一匹白马从黑夜里走了出来。白马上坐着的人正是之前从天而降的仙子,只是这会儿仙子双目紧闭,摇摇晃晃的,看上去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白马在云漠身前停下,云漠张开手臂正巧接住了掉下来的小神医。山中冬夜寒凉,可云漠怀中的温度却烫得不对劲。他用手背碰了碰慕容泠风的脸颊,皱起眉头。楚晋走过来,把脉,“寒邪入体,发烧了。”
“去看看哪家能住人。”云漠打横抱起昏迷的慕容泠风,朝村子里走去。宋晓撇撇嘴,带着个病人他还能说什么?得,今个死人堆里睡定了。
楚晋找了家空屋子,不知主人家是逃过一劫还是已经死在外面了,起码屋里还算干净。他和宋晔在厨房里生起火准备煮点粥。
云漠把人放在床上,不经意间看到她脖颈处有条银线,鬼使神差的他小指一勾,一枚泪滴型蓝色晶石项坠掉了出来。云漠愣了片刻,眼神开始慌乱,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只能握紧项坠,再不愿放手。
“云漠哥……”宋晓端着盆水进来,是楚晋哥吩咐的要给小仙子降降温。
“出去。”云漠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哥?”
“水放下,出去!”
宋晓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水盆,飞快地跑了出去,边跑边纳闷——屋里那人是他云漠哥吗?这么凶!声音还有点抖,不会是中邪了吧?
许久后,云漠才将项坠塞回慕容泠风的衣服里,帮她盖好被子,背对着房门坐下。寻寻觅觅这些年,久到连他自己都不再抱任何希望,只守着那一点可怜的执念不肯放手。可当她真的回到了他的面前,他却又踌躇不敢向前了。
她还记得他吗?还恨他吗?还愿意依偎在他怀里与他低语轻笑吗?
怎么可能!
云漠勾起一抹苦笑,泪珠从眼角滑落,依旧贪恋着不肯移开视线。
他罪大恶极,又怎敢奢求原谅。
泪水滴落在慕容泠风的手背上,她皱皱眉头哼了一声,似乎有些难受。
云漠凑近了看她怎么了,却没想到她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慕容泠风睁开迷离的双眼,她的头脑尚未完全清醒,一张大脸便闯入了她模糊的视线,她想也没想一巴掌呼上去。
云漠捂着脸后退,小声嘟囔着,“还真是猫呢。”急了就上爪子。
“你说什么?”慕容泠风被他吓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发烧腿软了,一下子蹿到了床头,把自己缩成一团,警惕地看着云漠,“怎么又是你?”这会儿她清醒多了,认出了这个多事的男人。她就纳闷了,梅山那么大,怎么走到哪都能遇到他?真是阴魂不散!
云漠瞧着她的样子,除了警惕,不带任何情绪,没有喜悦更没有恨意。
他忽然间松了口气。是啊,谁会像他一样,带着两辈子的记忆过活。可他心底又有些失落,原来前世的种种真的都已经随着大伙化作了灰烬。
云漠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我好心救了你,两次!就落了个嫌弃吗?”
“你!”慕容泠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摸自己的脸,“我的面具呢?”
云漠看向枕头旁,“残影面具,你戴与不戴又有什么分别呢?”虽然面具被摘了下来,但慕容泠风的脸上依旧覆着那半张面具的影子,叫人看不清她的容颜。
“要你管!”慕容泠风把面具收好,并没有戴回脸上,“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边打量着屋子边从床上跳下来,这里看着像是农家土房,房间并不大,屋里只有一张土炕,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桌子靠墙摆放,墙边上立着个令牌,奇怪的是另外上一个字也没写。靠门的墙上挂着顶破旧的草帽和几件粗布衣裳,都是男士短褂,有的手肘处还贴着一两块补丁,瞧那参差不齐的针脚,大概也能知道是个不善女红的人胡乱缝上的。
综上所述,小神医断定这是个单身男人的家。
云漠单手撑着下巴,视线随着她转移,瞧她东摸摸西瞅瞅,怎么看怎么像只好奇心旺盛,看到什么都想伸爪子的猫,“这里是白头村,村里的人都死了。”
慕容泠风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眼神中带出几分惊恐。云漠见状,起了坏心眼想吓吓她,“尸体都还在外面没人收呢,说不定一会儿就尸变了。”
仔细看就会发现,小神医的并没有与云漠对视,而是越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她咽了咽口水,动作缓慢地朝云漠伸出手,“你别动,千万不要动。”
云漠的背后,一个巨大的蝎子快速的爬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