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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红粉知己

掌灯时分,众人骑马奔进小镇,驰到一家客栈门前,纷纷下马。郑万元的弟子持剑打门。伙计自门里探出头,见人人有马、个个有兵刃,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郑万元问道:“这位小哥儿,贵处有上等客房没有?”

伙计便大着胆子报以一笑,歉然道:“诸位大侠,很是对不住,上等客房一间也没有了。”

郑万元退而求其次,道:“寻常客房有几间也可以。”

伙计双手一摊,苦笑道:“今日生意好得出奇,连柴房里都住满了客人,所以普通客房也没有了,请各位赶快移驾吧!”

众人面有愁色,心说难不成露宿街头?陈凤如怏然不乐,小嘴一扁,赌气道:“什么客满,我看你是胡说八道,存心瞧我们不起。哼,定是你势利眼,害怕我们人多付不起房钱。”扭头对郑万元、司马云龙道:“庄主、大哥,他们的客房肯定又窄小又潮湿,房钱特别少,方使客满。我们不住这黑店,换一家更好的,我就不信死了他张屠户,我们连猪肉也没的吃。走!”一跺脚,猛然一转身,气冲冲向前走去。

郑万元、司马云龙、月儿等人也知不能为了自己而把店中客人均赶走,独有另选一家,遂牵马跟着陈凤如向前走。果不其然,在大街东头仍有一家更大更好的客栈,见门上有“王记客栈”几个字。郑万元的弟子上前叩打门环,院内传出的脚步声一止,门便被由里面之人拉开。店小二哈腰赔笑道:“各位客爷若用酒用饭,咱们这里有酒楼,尽请里面。如住店,很是抱歉,请各位客爷移驾到镇口那家客栈去。”顺手向司马云龙他们来时的方向一指,所指的即是方才那家客满的客栈。

司马云龙冲店小二一拱手,颇为客气的道:“实不相瞒,我们便是自那家客栈来的,哪家客栈已经客满,所以我们才来到贵处。对了,贵处是否也客满了?”

店小二神秘兮兮的一笑,道:“不止没客满,可以说至今只有一位客人,但不能请各位入住,对不住了。各位,请自便吧!”

郑万元一听,忙问:“你们这个镇子可还有别家客栈吗?”

店小二道:“咱们镇上除了本店外,便只有各位去过的那一家了,至今为止,并未听说有第三家客栈开业。”

陈凤如老大不豫,问道:“既然未曾客满,为何不让我们进住,是不是你们势利眼,怕我们拿不出银子来?”

店小二连忙摆手:“不、不、不!小的一看各位大爷均是有钱人,又岂能怕各位付不起店钱呢?不妨告诉各位,我们这家客栈于昨日夜里给一位客人包下了,也正是为此才使镇头那家客栈客满,同时这也正是小的不能请各位进来的缘故。”

陈凤如道:“如果我们多出银子,能让出间客房给我们吗?”

店小二斩钉截铁的道:“无能为力!”

陈凤如刚欲发火,院内白影一闪,飘出一名白衣婢女,腰悬利刃,来到司马云龙等人面前,香袖冲店小二一摆:“闪到一旁去!”那店小二颇为利索的闪开,她对司马云龙躬身行礼,嘴边含笑,极其客气的道:“公子,久违了!我家主人料事如神,知道公子今夜必来此地打尖,因此特地命我包下这家客栈,以待公子您及您和朋友们到来。公子,酒菜早已齐备,请进去用餐吧!”

司马云龙觉得面前之人似曾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三刻想不起来。但知自己初入江湖,名声未响,所结交的朋友也不过郑万元一人,那么这白衣婢女的主人又是谁,为什么会包下客栈相候呢?忙拱手:“在下在此地一无亲人二无故旧,姑娘恐怕你弄错了吧?”

白衣婢女巧笑嫣然,娇声问道:“我看不见得,那么公子的尊姓大名是……?”

“贱名司马云龙!”司马云龙接口应道。

白衣婢女眉开眼笑:“如此,定然没错了。公子、各位,里面请!”忙扭头冲憨立未动的店小二娇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替公子拉马。”

店小二颇惧白衣婢女,忙哈腰赔欢,接过司马云龙手里的缰绳,牵着其坐骑向马棚方向走去。

司马云龙不解的问:“姑娘,请恕在下无礼,不知贵主人是何方神圣呢?”

白衣婢女咭的一笑,道:“我家主人早料到公子会有此疑问,故此我家主人言道待您用完餐后,命我亲自领你去我们住处解开你心底的疑窦。为此我虽知道,亦不敢多言,望公子多多包涵!”

“好吧,是在下的不是了。”司马云龙见盛情难却,便对郑万元道:“郑庄主,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吧!”

郑万元心下暗暗道:“既是司马老弟的朋友,想来必是同道中人,反正现在无处安身,住下倒也无妨。”便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弟,咱们就住下吧!”

白衣婢女道:“公子、各位,里面请吧!”引众人进了院,有几名万元山庄的门人把马匹拉到马棚中。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郑万元等人来到室内,见早已摆上几桌子酒菜,一见这丰盛的酒菜不由得叫人垂涎欲滴。

司马云龙好奇之心更甚,实在无心情在未弄明白真相时即在这里吃吃喝喝,遂对郑万元、陈凤如等人道:“前辈、如妹,你们各位先用着,不用等我,我去去便来。”扭头对白衣婢女道:“姑娘,在下与你家主人素不相识,你家主人如此相待,在下无功受禄,心下深感不安。心中一有事,便吃不下、喝不下,为此还是麻烦姑娘引在下前去拜见你家主人方妥。”

白衣婢女面有难色:“这个……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吧?”

司马云龙当机立断:“姑娘若不答应在下的请求,在下便带朋友们离开此地。因在下无功受禄,又不晓朋友是孰,心中委实惶恐不安。请姑娘能理解,务必引在下一拜贵主人,在下绝无他意,只想当面向贵主人道声谢而已!”言语极是诚恳。

白衣婢女垂头沉思许久,方开口道:“您既然如此诚恳欲拜见我家主人,我先代我家主人谢过了。好罢,公子,请您移动大驾,我带您去见我家主人。”

陈凤如见白衣婢女来历不明,一付鬼鬼祟祟的样子,听他要跟她去,唯恐他上当、吃亏,忙上前:“大哥,小妹陪你一同去。”

司马云龙轻轻一摆手:“不用了。如妹,你赶了一天的路,一定很渴、很饿、很累了,你先用饭,不用跟我去,我没有事的,一会儿便会回来的。”

陈凤如无奈只好点点头,坐下后自情人手里接下白绸包裹和细软等物,目送情人跟着白衣婢女走出,过了许久,才与郑万元等人一起用餐,可她觉得无有司马云龙同桌,饭菜均无味。

司马云龙跟在白衣婢女身后走出客栈,白衣婢女回首看了一眼他,噌的一声,施展轻功飞行之术,跃起疾然冲向远方。司马云龙见少女虽娇俏体弱,然而轻功竟然不俗,一提丹田之气,凌空冲出,黑夜里宛如白色闪电,轻而无声、紧随白衣婢女身后。二条白影顷刻间飞出小镇,虽然夜风冷冷,可也无法阻挡二人向前飞。

出镇数里,穿过一片树林,赫然见树林尽头竟是一片花海,黑夜中固然辨不清是何种花卉,从其散发出幽香甫猜出是黄菊连成的一望无际的花海。徐徐微风拂过,菊浪立时泛起香波,将人淹没在其中。举目见十余丈外的花海之中赫然飘着一艘豪华的大船,船舱之内灯火通明,一照直达万里,并有人影在灯火之下来回晃动。可想而知,一片玄然的夜色里有一处灯火,使人感到灯火特别明亮,照得特别远,使人大有温暖之感,令飘荡的心有了归属感。

司马云龙与白衣少女在花海前止了步,司马云龙心想:“通往大船无有小道,难不成自花上跃过?”

这当口,白衣婢女自怀里掏出一条丝巾,在空中连连晃动数下,复又收纳怀中。

唰的一声,自船上飞来一道白光,白光另一头在船上,这一头在脚下的菊花顶上飘着,一丈一丈迅速伸到自己脚前。司马云龙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条宽二尺而不知有多长的白绸,另一头有二个人在拖着它,并缓缓输着真气,使之不至于蒙在花上而离花一尺,有此绸一铺,使人不至于踏花而过。由此而知,船主必是一位惜花之人。

白衣少女向前一挥手:“公子,请上船!”

“多谢!”司马云龙噌的一声,凌空一翻,一跃而出一丈余远,悄然无声的陨落在白绸之上,足踏白绸,施展轻功,潇潇洒洒的晃动几次身躯,已落于船板上。见船上一名白衣婢女腰悬利刃,垂手而立,另外二名则拉着白绸。请司马云龙的白衣婢女也已经借白绸踏上船,她对垂手站立的婢女道:“通禀一声,司马公子前来拜见主人!”

站立的婢女说道:“主人恭候多时了,公子,请!”

“请,公子!”请司马云龙的白衣人抢步上前一撩珠帘,引司马云龙走进船舱。

司马云龙一进船舱,立地觉得一阵幽香迎面扑来,绵绵清香一入鼻中,立觉沁人肺腑,心旷神怡,无比快意爽心。举目四下一瞧,室内陈设古色古香,大到桌椅,小至杯盘,无不是上等品。脚下一张又红又大的地毯铺在船板上,一踏上去软绵绵的,卓为舒服。壁上挂着几幅丹青,形神兼备,一看即知出自名家手笔,另有一口镶金嵌玉的宝剑挂在画旁。红木圆桌圈椅,不染一尘,桌上放着蹲兽香炉,青烟袅袅。那边放着一架古琴,古琴旁是一盆花卉。由此可知此地主人不仅精通音律,亦是一位酷爱书画的丹青家,主人必是当世才子。

白衣婢女道:“公子,请稍坐片刻,我去内室请主人出来相见。”

司马云龙点点头,见白衣婢女飘然进入内室,心下暗暗道:“船行花海之中,菊香缭绕,人如身在仙境,这份惬意是我所不及的,这位船主究竟是何方雅士?观其室内所摆,知其必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才子,这琴棋书画俱精,更是我所望尘莫及的。哎,我司马云龙一个凡人能得这样的才子看中结为友人,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内室珠帘一挑,白衣婢女所扶出来的人,司马云龙一见愣住了,竟然不知讲什么才恰当。白衣婢女固是自内室扶出一人来,可并不是什么高雅之士,更非什么才高八斗的才子,竟然是一位玉立亭亭的天仙美女,见她身材婀娜妩媚,纤细苗条的楚腰,娇弱得连身上所穿的粉色衣裙都承受不起,步履缓慢从容,飘飘欲飞,娇弱之态、娇艳之姿天下无双,丝巾罩面固是万难一睹其花容,然而灯光下双瞳剪水,似喜非喜、似嗔非嗔,流出万种柔情,勾人心魄。她启动难以一见的朱唇,发出妙丽的天音,对身侧的白衣婢女道:“阿玲,公子远道而来,你怎么不给公子献茶呀?”甭看寥寥数字,然而沨沨悦耳,动听至极。

这位神秘美人正是司马云龙在杭州酒楼邂逅的那位粉衣仙子,而白衣婢女正是她四大婢女之一的阿玲。阿玲嘻嘻一笑,转身而去。

司马云龙一见这位不知名的粉衣仙子,又听她一叫婢女的名字,初来时的疑问顿释,猛然忆起她们主仆五人。忙冲粉衣仙子一拱手,甚为客气的说道:“哎呀,真是该死,在下唐突间竟然闯进小姐闺房,当真……”

粉衣仙子步态姗姗,来至司马云龙面前,冲客人盈盈还礼:“公子,不必自责,这里固然是小女子下榻之所,然而公子可非是唐突闯进来的,而是奴家特地请来的。公子,不必多礼,亦无须客套,咱们毕竟非第一次会面了。公子,请坐!”说着她这个主人先坐下了。

司马云龙坐下来,遂谢道:“承蒙小姐瞧得起,为在下及朋友们付了店钱,使得我等不至于露宿街头。多谢!”

粉衣仙子咯的一声浅笑,掺掺玉指娇弱无力的一拂:“公子,此言差异!假若说言谢,也得是小女子我才是呀!”停顿片刻,往事重提:“那日在杭州酒楼内,如非少侠仗义伸出援手,小女子必为贼人所侮辱,这份情意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想以金银珠宝相酬,然而自公子的衣着、言谈上观来,知公子实非是稀罕如灰土一般俗物的俗人。如果不当面言谢,小女子心中一直郁闷不畅,思来想去,一时之间大为为难。”

司马云龙道:“区区小事,小姐不必耿耿于怀,伸手为小姐解围乃是分内之事。况且,当日若无在下,相信以小姐主仆的武功,对付几个小脚色必然绰绰有余。”

“我家小姐乃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易出手,小姐如果与江湖上的女子一般无二, 你出手管闲事,早就与你大打出手了,还会这么真诚的谢你么?”阿玲一面说着,一面捧托盘来到二人近前,给每人上了一碗茶,并向客人道:“公子,请用茶!”

“阿玲,不得无礼!”粉衣仙子喝手下,见手下点头退下,见他正在端着碗喝水,她也浅浅品了口茶,这才接着道:“因无法报公子的大恩而一直郁闷,想登门道谢,可是一来不知公子府邸在何方,二来突然登门又感不妥。正在无法可施之际,得知公子欲往青城山参加武林大会,算来去青城山此地是必经之路,为此小女子才出此下策、请少侠来此。唐突无礼之处,请勿怪呀!”

司马云龙不禁恍然:“哦,原来如此啊!”

粉衣仙子的面部表情,他固然难得一见,然而于他脸上所显现出的那一丝怿色,她却尽收眼底,猜想她丝巾罩下的俏脸此时一定已显娇羞和巧笑的神态。说道:“公子,我方才听婢子讲你一进客栈,尚未及用餐便赶来鄙处了,小女子颇感于心不忍。”遂扭头吩咐:“阿玲,快快上几样小菜,一壶水酒,我也未用餐,刚巧陪公子小酌。”

“嗯,小姐、公子,请稍候片刻。”阿玲转身向舱外走去。

“小姐如此器重在下,在下五内不安哪!”司马云龙心下颇感受宠若惊。

粉衣仙子道:“常言道一回生,两回熟;我们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关系自然不同一般。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陪故人、恩人小酌几杯,又何不可呢?”

舱外飘来一阵佳肴的幽香,阿玲自外走进来,托着一个大托盘,盘内放着几样清香适口的佳肴,另外还有一壶旨酒、两只玉杯、两双玉筷。阿玲将托盘内的物品一一摆在桌案上,而后咭的一声娇笑,转娇躯抱着托盘出去了。

此刻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司马云龙、粉衣仙子二人。司马云龙鼻吸一口气,舱外飘来的菊香、及女儿闺阁的幽香、少女身上散发出的玉体天香、美味旨酒之香纷至沓来,一齐扑入五内,不由得令他飘飘然、欣欣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身在温柔香的他自是大有如登仙府之感,更有未饮玉液而先醉之觉。

粉衣仙子亲自持壶,哗、哗,玉液美酒已经被斟满,释下玉壶,怡声道:“公子,你远道而来,小女子借此一杯水酒企望能够洗涤去你一身的乏意。请!”左手轻轻撩起面巾,露出一张红艳至极的颤桃小口,一嘴如玉的美齿,右手酒杯缓缓一抬,一杯美酒立被饮下。一杯酒饮尽,这才徐徐释下面巾。

司马云龙道了一声却之不恭,抬手吃了杯中酒。拿起酒壶,给主人及自己又斟上酒,并且说道:“小姐情谊拳拳,在下无法相谢,唯有借花献佛,借小姐的酒谢小姐之情谊。请,小姐,小可先干为敬。”

粉衣仙子一听,芳心喜不自胜,便饮下杯中之物。

二人对酌数杯,然均不觉醉,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从离别之后一直谈到诗书字画,边饮边谈,颇为投机。对于她的才学,司马云龙佩服得五体投地,实未料到天下的女子中竟然有这么一位尤胜丈夫的扫眉才子,颇有相识恨晚之感。粉衣仙子以为他武功高、内功深,不想他才华横溢,每谈之言引自《诗经》等书的句子,心下大为佩服、大为畅快,更加坚信他就是自己梦中的吹箫人。粉衣仙子心花怒放之余,缓缓起身离席,用婉转如歌的声音道:“小女子略通音律,今晚与公子再次相逢不胜欣喜,愿为公子拂琴一首,以助酒兴。如何?”

司马云龙微微而笑,说道:“哈哈,有劳小姐为在下拂琴,在下今晚不仅大饱了口福,而且耳福也不浅哪!只是在下于音律不甚通,小姐这一曲怕不能收到《列子》中所载的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效,而会获得如《理惑论》中所言的对牛弹琴之果啊!”

“公子太谦了,牛焉能知道《列子》、《理惑论》呢?闻琴者能品出操琴者的心曲,这才是知音,而不在乎他会不会拂琴、也不在乎他会不会谱曲。我相信公子不会令我失望,我相信公子不是牛而是打柴人。嘻嘻!”粉衣仙子巧笑嫣然,迈着玉环步来到琴前,坐下之后先稳定一下心神,而后拨动琴弦,弹奏起来,传出一串串玉击之声,听她在琴音的伴奏之下唱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阳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琴音婉转悠扬,时如玉声玲琅,时似溪水潺潺,时如清风徐徐,天然一曲非凡响,万颗明珠落玉盘。宫、商、角等齐至,可谓是绕梁之音。北宋词人苏东坡的名作《水调歌头》轶尘绝迹,飘然高举,自是千古佳作。然则,这首千古名词自少女口中唱出,更显词之优美,词之动听。再配以沥沥琴鸣之声,瑶池王母会群仙时所奏的天音亦不及与此音并论。殊不知,琴心中略有一似忧郁惆怅。古人有言可喻拂琴者心绪,古人云:言想心是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前人李氏《弹琴诗》可可的为今夜拂琴者所吟:昔年刚笑卓文君,岂信丝桐解误身?今日未弹心已乱,此心元自不由人。

琴音已止,然则绕梁之音听得司马云龙呆呆出神,半晌后,方感叹道:“哎,当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啊!”听她唱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不禁忆起六年前与婉儿的海誓山盟,如许使他面显神伤、怆然之色,心中那郁闷、内疚、抱歉、惆怅之绪滚滚而至。

粉衣仙子心中一颤:“莫非无意间触到他神伤的往事了?”迈着轻盈欲飞的玉步来到司马云龙对面,坐下后将酒双双斟上,试探着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小女子所奏的曲子有何不妥之处呀?”

司马云龙低声道:“琴弹得甚妙,词曲更佳,全无不妥之处。”

粉衣仙子很是不解的问道:“这小女子就弄不懂了,你既不感此曲有不妥之处,那么你何故如此闷闷不乐呢?”

司马云龙喝下杯中酒,因气不顺而咳了几声,而后喟然长叹,怆然道:“小姐勿怪,在下突然间想起一段刻骨铭心、神伤之极的往事。让小姐见笑了!”

粉衣仙子微点其头,幽幽地道:“哦,原来如此啊!”停顿须臾功夫,将杯中的青州从事饮下,款至诚恳的说道:“公子,你若看得起小女子我,若真将小女子当成朋友,不妨将藏于心底的往事对小女子叙叙。公子,事情一直藏心中,就如同无形之中给自己上了个枷锁,随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它越来越沉重、最终会导致你身心崩溃的。与其藏在心里令自己郁闷不爽,莫不如一吐为快。只要你一讲出来,只要你一放下,你便会觉得如释重负、轻松许多啦!”

司马云龙赞成她的高论,终于开口道:“小姐所言甚是,这件事在我心中藏了六年之久,一直以来,每每令我思想起来便觉不胜内疚。哎,我虽未杀伯仁,然伯仁因我而死;说来当真是惭愧之至、伤心至极啊!”他的往事对陈凤如一家讲过,不知何故他一见这位以丝巾罩面的少女竟然有一见如故、心灵相通之感。

粉衣仙子又给司马云龙斟满酒,柔声细语、小心询问:“公子,那位令你一直无法忘却的人又是谁呀?嗯……,因何事令你对其六年一直无法忘怀呢?”

司马云龙剑眉紧缩,眉间挂着一丝悲愤,追忆往事:“她叫婉儿,是我在六年前无意间认识的一位天真可人、美丽善良的姑娘,为了救我活命,她毅然决然的与师门分道扬镳,并因为受我的连累而枉送了性命。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是这六年间没有人知道我受了多少煎熬,更惨的与我对她杀仇人复仇的承诺到现在也仅仅是空话一句、未曾兑现,所以我总觉得亏欠婉儿太多太多了。唉!”

粉衣仙子禁不住谦然道:“委实对不住,我不该为满足好奇之心而令在你的伤口上洒盐,不该引你提起伤心旧事。对不住,请原谅!”

司马云龙轻轻摇了摇手,淡淡的道:“小姐,不必自艾自责。”略微停片刻,将自己家逢大变等等诸事挑挑拣拣讲了出来,便接着道:“我欲前往湖北武当山拜师求艺,不料路上出了岔子,被天齐谷的老贼方安无礼掳去其老巢,硬逼我与虎谋皮、拜他为师。”

“是八大魔君中的那个方安吗?”粉衣仙子咨询,语中充满了担忧和悬心。

“正是那老贼!”司马云龙接着道:“我执意不肯拜他为师,并不是担心自他身上学不到真功夫,而是对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大为不满,以及对他以前的胡作非为极为愤慨。正因为我的再三推辞、不肯向他跪地叩头,令他恼羞成怒,扬言要叫我一生一世也习不了武功。于是,他丧心病狂的废去了我以前的武功,封住了我十二正经上的五输穴。这也不算完,他最后又投我到地牢,并要用我来试他所炼制的毒药。哎,人言毒莫过于蛇,然而蛇在方安老贼的面前也只有徒生汗颜不及的份儿。”

粉衣仙子大为惊讶,这惊诧化为挂心,失声问道:“那么后来又怎么样儿了?”

司马云龙叹了口气,说道:“方安暴戾歹毒、全无人性,不想他的二弟子婉儿竟然出淤泥而不染,犹如地藏菩萨,虽在地下,却心地敦厚善良,对我这个废人更是一往情深。唉,人言情是幸福的、爱是甜美的,可谁知正是为了‘情’这个字使她永永远远离我而去了。她趁方安休息之际,将我自地牢里救出,并甘心情愿陪我一同前往湖北武当山,请求高人为我打通经脉,使我得能再次习武。”

粉衣仙子心驰神往,感叹道:“以柔弱之躯为铁盾,一挡魔王利刃,婉儿姑娘的勇气真是天下无双,从兹可见她对你当真是情深意重啊!听你讲来,想必她一定是位重情意的奇女子。花容未绽为风吹殁,当真是天道不公啊!唉,这么一位令人崇敬的佳人,我无缘一见,平生憾事莫过于斯!”

司马云龙又道:“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道出了有气吞山河之心,终无力与天争命斗的无奈,可谓至理名言。我跟婉儿自地牢中逃出,在深山中虽艰难前行,可是心情颇为舒畅,自以为鸟出牢笼,获得了自由。事与愿违,方安的大弟子兰天凤那妖妇追了上来,扬言捉我二人回去听由老贼处治。婉儿和我均与兰天凤无冤无仇,且与她有同门之谊。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所以我二人并未主动与她动手,而是苦苦哀求于她,企盼她良心未泯,能够放我二人一条生路。兰天凤那妖妇虽艳若桃李,实则心如毒蝎,对于我们的好言全然不加一瞥,始终坚持要擒我们回去问罪。最后,好话兰天凤终于听腻了,便与婉儿在林子中动起手来。谁知兰天凤阴险之至,她见胜婉儿不易,便连连向我进攻,为了保护我,婉儿一时不慎惨遭兰天凤毒手。唉,婉儿对我之情、对我之恩,我尚未及报万一,她便撒手尘世,永离我而去。我为她所作的仅仅是念了遍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我虽在她坟前立誓要取兰天凤首级,然而至今尚未兑现,每每思来,均觉得对她不住。此事使我六年中无时无刻不感内疚、懊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累她枉送性命啊!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无论我如何自责,终究无法改变不幸的事实,可是我真的是情难自禁,也许这就是我自兰天凤剑下活命的代价,难以改写的宿命吧!”

粉衣仙子见他面显珍珠,忙掏出手帕递过去,叫他雪去眼角渗出的泪滴。而心下则暗暗忖道:“他武功、内功均入化境,相貌、人品也是万里挑一,难能可贵的还是一位至情至意的君子。由此看来我当真没看错人,他能如此对待婉儿,将来亦会……”面显春色,目光忸怩,柔声道:“云龙,死者已矣,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我想婉儿姑娘泉下有知,也决不愿意看到她用生命换回的是你如此不快、如此放不下、如此悲伤,我想婉儿姑娘她唯有见到你真正幸福了、真正快乐了,她才会安心瞑目。”随后悠悠的嘀咕:“哎,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不错,缘份虽仅有二个字,然而这二个字一经拆开,纵是神仙一般的佳偶也会分道扬镳。故而有人说缘来如流水,你挡也挡不住,因为它会慢慢渗进来;缘去如落花,见其筛落,虽百般呵护也难以挽回,独有无可奈何、徒自烦恼的份儿。

司马云龙拭去泪花,将手帕还回:“婉儿去世之前,确也叫我忘记她,我也不是没有试过。可是,奇怪得甚,我越想将她从心中忘去,她的影子越是在我心里晃动。唉,看来我注定是一生要为情所困啦!”

粉衣仙子心想:“看来要他彻底忘记婉儿并非是一朝一昔之事,务须慢慢来才成。”喝下杯中酒,颇有感触,幽幽的道:“唉,词人张先说得好哇!莫把幺弦拨,怨极弦难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句词无疑加重了船舱内低沉的气氛。

司马云龙甚为同意:“不错,我心绪确实如同大网难以解开。”饮下杯中之物。

粉衣仙子又重新斟上酒,端起酒杯,感叹道:“云龙,来,咱们饮酒,让这一切愁云、烦恼尽随杯中之物一扫而释。”

司马云龙喝下酒:“唉,真是举杯销愁愁更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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