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的一个晚上,燥热的天空万里无云,黑夜中不间断的虫鸣让人烦闷不已。
水牛村的夜晚也是暑热难耐,难以入睡的杜承风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不自觉地坐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午夜十分,他猛地晃了晃脑袋,清醒得很还是睡不着。乡村的暑夜比起他和杜一鸣在荒郊野地露宿的时候难熬了许多,若是在野外还可以数数星星,现在在家里只能看房顶了。
实在没办法,杜承风起床盘腿而坐,两手掐诀分别放在两边大腿上,他御起《修仙论》上记载的引气口诀,希望定下心来睡个安稳觉。
杜承风定在床上,犹如一个雕像一动不动。墙上突然一个白影穿墙而入,飞进杜承风的房间,把他下了一跳。
甚是恼怒的他定睛一看,飞入的白影原来是他和父亲刚到水牛村的时候,帮村长家大牛驱散的那个饿死鬼,看它在房间里盘旋不定的样子,肯定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正四处找着吃食。
杜承风下床,在床底的米缸里抓出一把米撒在地上。饿死鬼一看有吃的东西,不成人形的脸上向着杜承风古怪地一笑,便趴在地上吞食起米粒来。
看着饿死鬼一副无害的样子,杜承风上床打坐入定,御起引气口诀。就在这时,一丝阴凉之气奇异地漫上他全身各处穴位,涌入筋脉,慢慢会于丹田,阵阵清凉透爽的感觉令杜承风精神一振,睡意全消。
丝丝凉意在杜承风的筋脉间游走,循环,在丹田沉聚,再循环,周而复始。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他全身畅快不已。难道是灵气?杜承风心想,不可能,自己没有灵根已经是定论了,无极门的考官就试了很多次,灵气是不可能进入他的经脉游走的,更别说循环了。
他再次运功,又一次感觉到了一丝阴凉流淌在经脉间。杜承风双目紧闭,享受着阴凉感觉,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灵魂出窍神游四方,揽星辰于九天,探蛟龙于深海,世间万物,均由心生,奇妙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神念中的异象犹如云烟般幻灭,杜承风睁开双眼一看,屋里不见饿死鬼的踪影,地上的米粒也已经被它吃完。
“难道这感觉与饿死鬼有关?”杜承风跳下床,麻利地穿上外衣,背起墙上的桃木剑,拿了几张符,直奔村头破庙而去。
静谧的深夜四周一片漆黑,破庙里也一样,几个白蒙蒙的鬼魂在里面游荡,除了吃饱了跑回来的饿死鬼以外,还有另外两个野鬼。
杜承风在身上贴了一张辟鬼符,防止鬼上身,然后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打起坐来,刚才体内一丝熟悉的阴凉之气又上来了,再次汇聚于丹田,而且源源不绝。杜承风顺畅的把这股阴凉之气引入体内,刚才的种种幻象又一次在他的神念中出现。
几个鬼魂看到杜承风竟不怕它们,也慢悠悠地靠过来,只见他身上的辟鬼符上散出一阵灼热的阳气,扑到三个鬼魂身上。不知深浅的鬼魂白晃晃虚无的鬼体猛然一缩,立刻吃到了苦头不敢再靠近,在破庙的边缘处悠闲自在的游走着。
时间随着幽幽夜风逝去,杜承风身上阴凉的感觉一断,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庙里那几个鬼魂已不知去向,一阵鸡鸣传遍全村,原来天已放亮。
杜承风拍拍身上的尘土,不慌不忙地起身回家。
一路上他想想此事有些奇怪,阴凉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东西?姑且把它当成灵气吧,竟能产生如此奇妙的感觉。回到家里,杜承风又在房内运起引气口诀,却没有昨晚那种傲然于天地的神妙出现。
或许昨晚发生的事,肯定和那些鬼魂有莫大的关联。杜承风心里琢磨着,决定今晚等父亲睡着了,他再出去试试。
这天,杜承风都是在内心的忐忑不安与狂喜中度过的,昨晚会不会只是幻觉而已,如果不是。会不会自己生出了灵根,能够引动天地灵气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杜一鸣看着儿子一整天都乐哈哈的,还以为他又和村里的哪个疯丫头玩了拜天地的游戏,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呢。儿子再过些须年,就能娶媳妇生孙子了,杜一鸣不明不白的也跟着高兴了一把!
晚上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等父亲熟睡后,杜承风在身上贴了几张辟鬼符就悄悄地出了门,这一次他没有去破庙,而是去了村外的乱葬岗。
一个还不到八岁小孩晚上竟一个人敢跑到乱葬岗去,平常人家的小孩谁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杜承风出身驱鬼世家,对鬼魂早已视若无睹,而且他比起同龄的孩子来,也多了一分老成和胆色。
杜承风刚刚进入乱葬岗地界,一股阴凉的气息铺面而来,他在乱葬岗里找了一块干净平坦之处,打坐入定,运起那套引气口诀。
乱葬岗里有上百座坟茔,飘荡的游魂就有十数个,阵阵阴凉比起破庙和屋内来自然要稠密的多。
丝丝凉气由杜承风体表的穴位进入,到了丹田之后盘旋不定,随着凉气越聚越多,最后变成近似液体的东西,在经脉间流动着。此时的他全身精力充沛,一点也没有困乏之感,杜承风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兴奋。
身上阴凉的气息肯定是灵气没错,虽然和《修仙论》上描述的纯阳之气刚好相反,但是在杜承风这样一个爱幻想的年纪,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
就这样独自一人在乱葬岗吸收了一个晚上的灵气,天刚放亮,杜承风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家,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什么?你能在乱葬岗那里打坐练功吸收灵气入体!?怎么可能,无极门的大仙说你根本没有灵根。”杜一鸣坐在床头揉着惺忪睡眼,大声叫嚷道。儿子一大早就把自己叫醒,他还以为村里又发生什么事情呢,风儿把昨晚的事情一说,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爹,是真的!我怎么会骗您啊!我是照着《修仙论》上面的引气口诀练功的,怎么会有错呢!”杜承风脸上兴奋的表情也由不得杜一鸣不信了,儿子从来不会骗他的。
“真的?会不会是无极门那些人一开始就搞错了,可能我的他们也看错了。快去!把那本《修仙论》拿来让我瞧瞧!今晚我也和你一起去乱葬岗试试。”杜一鸣从睡意里清醒过来,心中深埋了几十年的修仙大梦死灰复燃,他赶忙催促儿子道。
杜承风马上跑回房内,把从考官手里得到的《修仙论》拿了过来,杜一鸣一把抓过书,狂热之情溢于言表。
“修仙,哈哈哈哈,也许我也能修仙!”他梦想了几十年的事情,如果真能实现,一辈子也不白过了。
杜一鸣按着杜承风的指点看起引气口诀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做儿子的杜承风还在旁边耐心的讲解。几个时辰过后,杜一鸣也把口诀记得七七八八,当即决定晚上和儿子一起再去乱葬岗看看,试试自己能不能吸引灵气入体。
当天晚上,父子二人身上贴着黄符就急奔乱葬岗,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心急火燎的杜一鸣马上运起《修仙论》上的引气口诀。
杜承风并排着父亲坐下,今晚他感到灵气入体速度越来越快,丹田处堆积的灵气也像流水一般稠密,现出形来。
而一旁的杜一鸣身上丝毫没有动静,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似的。
“儿子!快给我说说,灵气入体是什么感觉?我怎么感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一旁的杜一鸣推了推杜承风,焦急地问道。
“灵气入体时,它会裹在穴位上,全身经脉里也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丹田处也有。”杜承风停止运功,给他爹细细讲解。
“好,我再试试!”杜一鸣按着《修仙论》上的引气口诀再次运起功来,身上却一直都没出现杜承风说的全身阴凉的感觉。看着天马上就亮了,杜一鸣看上去有些精神颓败,毕竟一晚没有睡,气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反观杜承风,精神状态却很好,眉宇之间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灵性。
杜一鸣有些气馁,不过他也不是容易死心的人,父子俩决定明晚再来。
第二晚依旧如故,杜承风引气入体手到擒来,杜一鸣还是不得章法。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杜一鸣终于认了命,自己真的是没有灵根。不过他还是很欣慰,毕竟自己的儿子有灵根,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如果能培养出杜家第一位修仙者,到了地下也无愧于列祖列宗。
于是在杜一鸣的要求下,杜承风每晚都去乱葬岗修炼《修仙论》上的引气口诀。杜一鸣思量着等儿子筑基成功,就把他送到无极门去,让那个瞎了眼的考官看看,他差一点就辱没了杜家第一个修仙天才!
随着时间的推移,杜承风丹田内的灵气也越来越稠密,却不知何故一直没有《修仙论》上描述的筑基成功的迹象,只能日复一日的修炼下去。
寒来暑往,时间一晃就过了四五年。杜承风长到了十三岁,杜一鸣也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五十有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