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可还记得不久前册封的惜宁郡主?”
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压低了声音道。
夏衡见她一脸凝重,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记得。怎么,有古怪?”
夏倾点头,补充道:“她便是芜潇郡主。”
闻言,夏衡不禁锁起眉头,沉吟不语。
“不瞒爹爹,其实早在听说皇上要册封郡主时,我便有所怀疑。册封那日我看见···我看清了她的模样,正是芜潇!”
“那你为何?”
“爹,是人都有见不得光的秘密,而皇上的秘密,我想您已经猜到了。倾儿成为他的皇后已六年有余,一心为他却不受半分惦念,如今他费尽心思将心爱之人接入宫来,如此光明正大,实是不顾及我们夏家的颜面!”
她眼中的不甘将先前的凄凄遮掩,决绝的口气让夏衡无奈一叹。
“倾儿,爹深知你心有不甘,可我们夏家自先帝开国以来便一直忠心陪伴君侧。百年来夏家世代先祖都以忠义为己任,尽心护主,你万不可动了其他念头啊!”
“那爹想让女儿怎么办!我夏倾虽说不是救世巾帼,可好歹也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大家,我自认待他不差,可他连目光都不愿落在我身上!爹,女儿真的受够了!”
他的语重心长非但没有让她冷静下来,情绪反而更加激动。夏衡不想再刺激她,就近坐在木椅上,厅中一时陷入了沉寂。
良久,夏衡坚定了目光,似刚做了一个艰难至极的决定,“倾儿,爹虽然不赞同你的想法,可···唉,索性我明日进宫探探皇上的口气,若是他···我们再作打算。”
心知这已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夏倾默然站着,看着夏衡负手出了大厅。
“谢谢爹······”
······
“想问什么便问吧。”
回府的路上,昊澜见夏蔷一副欲言又止,先替她开了口。
“···你今日对姐姐···”留意着他的神情,夏蔷小心地询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听见她今日来找爹是有重要的事,又见她的表情不大正常,便有些好奇,想试试她。”
提起方才在夏府的事,昊澜的口气分外轻松。他的回答令夏蔷意外,想起夏倾的性子,她忍不住嗔怪道:“可姐姐不知道你的心思,她心里定不会好受的。”
“放心,下次遇见她,我定向她赔个不是。蔷儿可别生气,你看你,一生气这里都有皱纹了。”说着,昊澜煞有介事地抚上她眼角处。
“是吗?”
夏蔷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立马一脸愁容。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昊澜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真的只是出于好奇?
想起之前在夏府看见的那个黑影,他的神色一凝。
廷越,你可知你这一日不在皇宫,暗中发生了多少事?
······
深蓝的天幕上,数颗明星光华浮动,宁静又祥和,营造着夜的沉静。
荷花池边响起单调的蝉鸣,一声连着一声,夏蝉们仿佛不知疲倦的。池中央恰有一叶扁舟,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船头坐了一名女子,她翘起足尖,时而蜻蜓点水般掠过悠悠水面,水纹便顺着那一点浅浅划开。水珠连了串从她的足尖滚落,紧挨着掉下,池中便响起轻彻的叮咚声。
她双手撑在身后的船板上,安静地抬头望着天上斗大的玉盘,皎洁的月光温柔洒落在她身上,她身边似有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乍一看像是误落人间荷池的精灵,在暗夜中散发令人沉醉的光采。
“夜水寒凉,莫要赤足玩水了。”
“我不冷,不碍事的。”
漠潇侧首,眼巴巴地对他轻眨眼。廷越并未作答,目光沉静如月色,只是定定地回视着她。
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漠潇垂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怏怏地照他的做了。见此,廷越眼底现出一抹笑意。
她穿好了鞋袜,从船头站起,经过他身边时又停住,“既然我都按你说的做了,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这样吧,今晚月色如此迷人,荷花也这么香,那你便吹支曲子,当是应应景,如何?”
他垂首间挡住了那一方光辉,借着月色,漠潇仔细地看着他,生怕他拒绝。他自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好,我便吹一支。”
只为你一人。
他像是早有预备般,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笛来。再次见到这支玉笛,漠潇竟感到几分熟悉。
廷越站上船头,手执玉笛放至唇边,漠潇便坐下准备听他吹奏。玉笛在月光下发出润眼的光泽,与孑孑独立于船头的男子交相辉映,清越的音节缓缓流出,在夜中飘摇流放,曲调绵绵带了无边情意,像二月不知愁的春风轻轻吹拂,它轻快地掠过一池花叶,悄悄流进她的心间。
清音回荡在池上,也回荡在遥远的天际,一时间,世上好像独独剩下二人,只有他情深的清曲和女子沉溺其中的眼。
起风了,那柔柔的、无形的夜风掀起他锦衣长袍翻飞,他仿佛站在清冷的月光里,浑身充溢着温润,如蓝田日暖,生烟美玉,无暇的光采惑尽了人的心神。
漠潇的世界中也只余他俊挺的身躯和那支诉不尽相思与爱恋的一曲清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