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曾经在他面前也是语不成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有过泪眼欲滴、好不凄楚的望着他的时候；到现在还经常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眼前这一双眼眸虽比不得她的灵动，却也有三分相似。萧傲松了掐住这小丫鬟下颚的掌，莫名的擦去她脸颊的泪，问道：“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惊，当下更是惊慌了，不敢相信所听到的，显得局促不安。伺候掌门这么多年来，掌门今日终于问了她的名字，那……她是否也能真正“伺候”掌门，摆脱这做丫鬟的命？
萧傲见她不答，明显有些恼了，欺近小丫鬟身前，道：“不说？”
无疑的这在萧傲看来是很意外，这小丫鬟怕是唯一一个不愿告诉他名字的人。见小丫鬟哆嗦着身子，当真是吓得不轻，萧傲站立着挺拔的身躯，微微臻首，半眯着眸子上下打量着她。
身子娇小单薄，虽不是芙蓉貌，可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倒是生得清秀。全身最像万水的地方就是那双眸子，萧傲再次向她的眼睛看去。心道：莫非刚才是看错了？
这么一看来，又是不像。没有她的灵动，没有她的晶亮，更没有她的顾盼生辉。眼前这双眸子倒像是万水发呆时的神色，没有语言透露。
细细想着那丫头的模样儿，娇俏、妖娆万种风情尽在。身子虽弱，却玲珑有致，萧傲想着，竟是勾唇浅笑了。
那小丫鬟抬头便见掌门笑了，当即心又快速的跳动起来。想着，掌门对她定是满意的。做这贴身侍婢的，谁不想一朝得宠，做那枝头凤凰？便提起勇气来，说道：“回掌门，奴婢叫芙儿。”
“芙儿！”
萧傲低声说了一遍，道：“下去吧！”
芙儿喜滋滋的退出书房，心底掂估着掌门发怒，却没降罪，她必是有后路的。
萧傲来回走动，越发的难安，那小丫头今日是一次再一次的冲上了他。先是因着箫云，现在又是倚天，还给他抱在一起？
无论真假，萧傲此时是平静不下去了，出了书房，便大步向外屋走去。
再说那倚天握住万水的双肩，细细瞧着她。问道：“在你心中，可曾有我？”
“嗯？”
万水一愣，她本是做好了听他说正经事的准备，却不想，竟是这话。当下便不给面子，推开倚天道：“登徒子！整日想的尽是这些不正经的事，我定要说与师傅！”
倚天上前，紧紧拉着万水的小胳膊儿，道：“你告诉我，心中可有我？你说了，便是当真要告诉师傅，我也认了。”
万水一时有些气结，他是想多了吧，她心中怎会有他？企图挣脱他的掌，赤声道：“大师兄，你放尊重些，如此拉扯着，叫人看了去我可解释不了。”
倚天双手制住万水挣扎，将她困在他的怀中，道：“丫头，你说了我便放了你。”
万水直说道：“你多想了，我心中仅有我自己！”
这是真的，这丫头从未将任何人认真的放进心里。她要的是来去自由，潇洒自主，即便孜然一身也无所谓。
倚天一听，臂上的力道松了些，问道：“当真？”
万水抬脚便踩向倚天那锦缎白靴上，怒声道：“我骗你作何？快放开我！”
她的话他自然是信的，自欺欺人也好，万水这话一出，竟是又给了倚天希望。他还是有机会的，她并未将师傅搬出来，自然的，她还不是师傅的人。如此一来，倚天多日来的愁苦竟是消了大半。
那副倜傥的风流公子模样又回到脸上，桃花眼再次韵了生气，掩饰不住的笑意，竟是耍赖起来，硬是不放她，道：“小丫头，师兄我也是有机会的。你仔细瞧瞧师兄，世上男子有几人俊得过我的，你当真不心动？”
万水当即嗤笑了起来，不怒反笑道：“大师兄啊，你未免太过自信！”
她本是够自恋了，竟没想这登徒子比她还自恋。世风日下啊！
倚天正色道：“万水，跟了师兄吧。别去想师傅与先生了，他们的身份是你不可触及的。师傅、先生与我们是不同的，我才是你的最好的选择。有些事不便与你说分明，你要相信我！”
万水叹口气道：“大师兄，万水可没想过这一生要靠着男人过活。我跟谁只能由我自己做主，谁也别想左右我！”
倚天怔住了，有些震惊的看着万水。此般潇洒，即便身为男子的他，也做不到如此洒脱。早就知道她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这性情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明白的，她追求的不是富贵、安稳的夫家生活，是一种超脱自我精神主导的自由。
倚天重新看着她，认真地审视。仿佛她，今日才认识。他本也是如此潇洒不羁的性子，了无牵挂，却无意识被她拴了心。如此一来，倚天竟是开明了。心道：原来，没有人懂她，先生不懂，师傅也不懂！
将万水拥进怀中，没有多余的语言，简单的拥着她。道：“丫头，感受到了么？”
“什么？”
“我的心，与你一样！”倚天说道，声音很轻，也很真诚。如此拥着她说话，倒像是多年的知己，是一种久违的温暖。
“丫头，若是有一天，你孜然行走江湖，师兄愿与你随行。风餐露宿、血雨风霜，师兄都伴着你！”
这番话当真是肺腑之言了，如此没志气的话定是不敢在先生、师傅面前说的。万水当即心中被暖化了，原来，懂她的，竟是这可恨的登徒子。
有些感动，却又故作潇洒道：“万水可是小女子一个，没有宏图大任，如此便也罢了。师兄是天策的大弟子，才华卓然，可惜了！若是师傅知晓你这番话，定是不饶你的！”
她会如此说，竟是冰释前嫌了。倚天大喜过望，他就知道，冰雪聪明如她，岂会不懂他？
“师兄一花一剑一生足矣，荣华、权贵都是云烟！”
这“一花”自然是心爱的女子，可万水当下却没听明白。心底只笑他是个多情种子，双手竟是不由自主的环上了倚天。没有半分暧昧，仅是相互间的敬意。
可……
萧傲罩着一身戾气，远远就看见廊子上拥在一起的两人。当即脚步生风，下一刻便到了两人身前，一把拉过万水，挥手一掌便将倚天震退几步。
“师傅！”
“师傅……”
两人哪想会惹来萧傲，竟是都被那一身戾气震慑。倚天踉跄站立，拱手见礼道：“师傅！”
萧傲寒眸里冰霜一片，大喝一声，道：“孽徒！”
倚天即刻单膝下跪在地，埋首听候发落。此时的倚天，心下是无比的坦然。
万水急了，拉住萧傲，道：“师傅，我们……”
“住口！”
萧傲侧身，寒眸喷火，似要将她烧成灰烬。
被萧傲这一声吼，万水禁不住一震，也顾不得许多，竟是大胆的扑进他怀中，埋头在他胸膛，紧紧环住他的虎腰。低低求着：“师傅，今日是万水的错，饶了大师兄，好不好？”
萧傲大掌钳在丫头腰间，要将她拉开。可万水却是全力的抱紧萧傲健壮的身躯，一声一声的轻唤：“师傅、师傅……”
萧傲终是不忍心了，拉她的臂膀顺势将她满抱在怀。重重吐了一口气，不再看倚天一眼，俯身将丫头揽腰抱起，大步离开。
只有倚天自己知道，今日过后，师傅怕是不会再如往日那般倚重于他。罢了！这也，本不是他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