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花园回寝宫的小道上,樵迷郁愤地用手中幻化的气折腾着路旁的血樱枝杆,路旁左侧则负责地呈现出了“落樱堆成道”的绝美场景。
“刚才那人是谁?”空气中,隐去身形的待镜好奇地问,“你怎么如此惧他?”
“你怎么还在?”听到待镜的声音,樵迷紧张地四下张望。“他叫清祀,是封之玉国的大祭祀,陈弥族的族长,相信刚才你也听到我叫他姐夫了。”
“听是听到了……不过”你哪儿来的姐姐啊……
“他是一百年前幻灭的,我的姐姐,星熏的丈夫。”提起星熏这个名字,樵迷脸上居然呈现出了少有的温柔神色。
“那他一定是非常爱你姐姐了。”明明知道她只有五百年的寿命……待镜瞬间对那个叫清祀的男人有了好感。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怕他……”樵迷刚才还温柔的眸子,突然被一种待镜所不能理解的恐惧多替代。
“怎么说?”
“我有跟你说过吧,我偷听到清祀求含麓为他转魂,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星熏姐姐快要幻灭的魂魄……我亲眼看见,那个术,几乎把清祀整个人都吞噬进去了……我清楚地听到了清祀痛苦的****,可是不管怎么疼痛煎熬,他始终都是让含麓继续的……”樵迷突然停顿了一下,再幽幽地开口,“可是,因为陈弥族的诅咒是‘毁心’,那个术失败了……而当我再看到清祀的时候,他躺在地上,左边心房已经被掏走,银发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可是他的嘴里,却还是在叫着星熏姐姐的名字,自那以后,失去了心的清祀就从来没有改变那沉默的表情……即便如此,他还是疯狂地寻找着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回星熏的灵魂……明明,毁心之后就再记不得情爱的啊!”
“真是个痴情种子……”待镜毫无感情的语气里竟有着轻微的叹息。
“如果肆哥哥去找含麓也是为这转魂术的话……那么……”
“不要瞎猜了,肆大人他并没有理由这么做不是么?”叹口气,待镜放柔语气,无形中的手擦去了樵迷那脆弱的嫣红泪水。“会这么想,都是你太怕夏凪抢走你的肆哥哥了。”
“可是……”
樵迷还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嬉戏声打断。
“王族的王宫真漂亮!比使法族的更漂亮呢!”拉着谷雨那吹弹可破的通透小手,槐兴奋地转了好多个圈圈。他真的好高兴,不但走到了凪大人身边,还住进了这个只听说过的宫殿,一定是玉神冥冥中在保佑着他!
“喂!喂!喂!你转够了没?本少爷都要被你转晕了!”谷雨极度郁闷地费力分开和槐连在一起的小手,送了一个超级大白眼给身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超级白痴,“你能不能给我安分点儿?!”
“难道谷雨你不高兴吗?”停下转动的脚步,槐偏着头好奇地问谷雨,“是有一点晕了……”
“白痴……”谷雨再次毫不吝啬地送了一个白眼给旁边看着路旁血樱咯咯直笑的槐。
为什么他的生命里就是摆脱不了这个让人郁闷的白痴呢?厥着粉色的可爱小嘴,谷雨非常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你们是谁?”一个好听却霸道的声音很不是时候地打断了谷雨的深思,所以谷雨很自动地就将这声音的主人归纳到了不是善类一列。
“这位姐姐你好!”不似谷雨的直接无视,槐到是乖宝宝地向走到他们面前的樵迷深深鞠上一躬。“我是刚从使法族来到这王宫的槐,这边这个小家伙叫谷雨,是凪大人的血樱精灵。”
“喂!你叫谁小家伙呢!”听到槐对自己的称呼,谷雨非常不满意地嘟上小巧的嘴巴,傲慢地转过小脸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却惊异于樵迷那嫣红的眸子。
“你是王族的谁?”非常直接的问法。
“额?”从为想过有人会这么问自己的樵迷有些转换不过思绪,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们因该就是今天早上来找夏凪的小鬼。”在樵迷耳边说完话之后,待镜彻底消失了气息。
来找夏凪的?
“恩……我是,筱封肆的妹妹。”樵迷对着谷雨扯开嘴角笑笑,“我叫樵迷。”
说着,樵迷还将笑容大大地拉长以博取他们的好感,毕竟是夏凪身边的人,为了更好地获取情报,打好关系总是不错的。可意外地却感受到从谷雨那无色透明眸子里传了来的“不欢迎”气息。
“原来是肆大人的妹妹啊!”天真的槐对樵迷还以更灿烂的微笑,“长得真的好像呢!”
对槐的白痴谷雨已经是无语到极至了,对着这么虚假的笑容亏他还笑得出来!
“是啊……”选择把谷雨那让人生气的戒备直接忽视的樵迷,对着那个看起来就是个傻瓜的槐笑得更加灿烂。“你们到这儿来是找夏凪哥哥的吗?”
“恩!樵迷大人你认识凪大人的吗?”
“叫我姐姐就好了……”樵迷笑笑,伸手摸了摸槐的头顶。
“可以么?”槐有些激动地望着樵迷笑得温柔的嫣红眸子,“我可以叫大人您姐姐吗?”
“走了啦!什么姐姐不姐姐的!”
实在看不下去的谷雨拖着槐那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的状态身体,头也不回地从樵迷身边走过。只是谷雨看不到,身后伫立着凝望他们离去背影的樵迷那嫣红眸子中浓烈得令飞落的血樱都避开的愤恨之色。
“谷雨,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被谷雨拽着的槐奋力地朝身后探着身子,可除了层层血樱外,他什么也没望到。
“什么这么没礼貌?”放开槐,谷雨又走得心不在焉。
“我说你怎么能对樵迷姐姐这么没礼貌?”以为谷雨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槐非常好心地重复了一遍。
“谁允许你叫那女人姐姐的?”可是谷雨不但没有回答槐的问题,反而是厉声呵斥槐的语误。
“诶?刚才樵迷姐姐……”槐真是老实了,可惜他遇上了谷雨这聪明任性的小鬼头。
“还叫姐姐!”
“可是……”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小鬼头原来在这里呐!可让我好找呢!”在身后跟了许久的待镜对槐的处境实在看不下去了,跑到他们身后去现出身形再故做从远方追上来,“快点跟我回去吧!夏凪大人等着你们吃饭呢!”
“你是谁?”打开待镜伸过来准备拉他的手,谷雨戒备地看着她。
“诶?我是夏凪大人的女官,待镜。”这个小鬼可真不得了……“呵呵,你们是槐大人和谷雨大人吧?我奉夏凪大人之命来花园找你们的。”待镜弯起好看的淡黄眸子,对谷雨友好地笑笑。
*
夜。
转入冬季的夜晚不比夏夜那般柔和爽朗,在封之玉国这长达两百五十年的漫长冬季里,只有夜晚是凉到骨子里的冷。窗外,这东方神域两百五十年来的第一场雪纷纷飘落,无暇的雪花落在这暗红的宫殿中,倒影着血樱清冷的身姿,美得如梦似幻。
深关着的巨大朱红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门外萧瑟和寒风和肆意的雪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门口那纤细的身影外面,只让细碎的血樱花瓣跟着身体走动带起的微风一齐进了那深黑却温暖的房间。
来人无声地走进房中西侧那张静躺的大床,淡然清柔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床上那睡得深沉的柔和面颊。“吱呀”一声,敞开一点的房门自行关上,与此同时床前伫立的身影旁点燃了一盏淡黄油灯,照亮了漆黑中这床前的一小片光明。
依着淡淡的灯光,筱封肆专心地看着夏凪安静的睡颜,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足以魅惑众生的弧度。只是那原本嫣红的清幽眸子在这灯光的照耀下居然显现出了比本身颜色妖娆得多的血色暗影,妖娆却痛楚。
“看来不只是前生,你连今生也准备为这泥塑付出了呐……”
一个老年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响起,包含着深深的叹息。
“这不是您早预料到的么?”薄唇微启,带着一分不知对谁的轻嘲。
“呵……也是呐……在你带着这泥塑到我面前说要寻找有人吸之地的时候,我就知道必定有一场万劫不复在等着你,只是没想到你在清楚这后果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最初的决定。”
老者语气轻笑,却是遮掩不住的惋惜。
“他明明有灵魂也有名字,为何您总是要叫他‘泥塑’?”看着锦被中那人睡得舒适的眉眼,筱封肆嫣红的眸子中难得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悲伤。
“因为他的灵魂和名字都是你擅自给予的,我并没有承认。”
老者随意的语调中却是浑然天成的王者强势。
“可他不就是我吗?”
“他并不是你,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灵魂,虽然肉身是你的一片肉,可是他的灵魂和思想却是在没有任何交换条件下被赋予的,这样的无纪是不被允许的,你要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如今的这条道路……”细腻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无奈的弧度,在淡黄灯光下更显凄凉。
“你不明白。”
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
“兰呐……这世间之物都有各自的定律,拿走了什么就必须用另外的东西来顶替,得到了什么就必定要送给什么做为感激,失去了什么就肯定回有什么来作为补偿;
“你想要得到一个陪伴的‘弟弟’,就用了你的一块肉来填补他肉身所用掉的泥土的空缺,你给予了紫灵魂就失掉了你自己的前生做为填补,如今,你改写了紫的命轮将会是用你自己的堕落来赎罪……
“虽然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命运之轮却是在跟着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断地为你的这些‘选择’做着补偿。因为你不断地修补命运的空缺,那个一直得到你恩惠的泥塑一直都没有留下他因该呈上的感激,这打乱规律的罪,你可背负得起?”
“这个温暖的笑容,紫他温暖的笑容,带着我离开了寂寞的空洞,为他的一切,都只是我对那份恩情的还报罢……命运或许就是这样安排的也说不定。”说着,筱封肆竟不觉轻笑出声。
“何必如此执着?”
“若没了这执着,那‘定律’还怎么运行?难道不是靠着制定这‘世间规律’之人的执着推动着‘定律’转动的么?”
“哈……哈哈……真是转生成了个不得了的主儿,罢了、罢了……你既已认定了这命轮便好生珍重罢……切记,万劫不复啊!”
老者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后,消失在了夜幕中。
“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爷爷……”
淡淡地吐出今夜的最后一句话,筱封肆躺到那温暖的床上,卷缩起修长的身子抱住身旁那个熟睡中的暖和身体,冰冷的唇习惯地在夏凪颈间轻轻一吻后,闭上了泛着血色的嫣红眸子。
窗外,白雪皑皑
房内,星光泯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