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里,慢慢浮现出场景。有山,有水,有好多好多的白木兰,有美丽的宫殿;可是却没有太阳,没有云彩,甚至连呼吸也没有。
伸出被这纯粹的白包围的右手,看不真切,却知道存在……这是怎样奇异的感觉啊……
“爷爷,还没有做好吗?”
白色中,传出了一个似曾相似的童音,干净又清冽。
“真是小急性子!就这么想见你弟弟啊!”
又是一个年迈却健康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可是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嘛!”
从那稚嫩的童音中传出了无法言语的寂寞,像是经过了无数漫长的岁月积累而来的。
“爷爷不是人吗?怎么说得就只有你一个人似的。”
“可是爷爷老了啊!”
“爷爷还年轻得很呐—”
白色迅速掩盖了山水,白木兰的香味也变得淡到无味了,宫殿没有了,到慢慢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呼吸。
“爷爷!做好了吗?!”
“呵呵,看你急得……再浇次水就好了”
“嗯—长得不漂亮呐……还好,还会笑!”
那稚嫩的童音此刻包涵了浓浓的满足和幸福。
“呜……爷爷,弟弟把外面的白兰花都给踩碎了!”
是哭泣的声音。
“这些花都好讨厌!长得那么漂亮还那么香……为什么我就只能这么丑,而且还只会那虚假的笑!”
一个熟悉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可是……可是弟弟笑起来好温暖的啊!”
抽泣的声音。
“可那也只有你觉得啊!”
“这里不是只有我们嘛!”
……
……
他们还在说话呐,为什么听不到了……
白色一瞬间蒙蔽了眼睛,在眼睛里翻腾着疼得厉害,好疼……
“嗯……嘶,好疼……”揉揉刺痛的眼睛,一道亮光突然注入瞳孔里,逼着夏凪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淡淡的白木兰香飘进鼻孔里,和刚才闻到的一样……
麦金色的眼眸有些迷惑地转动着,这里……是哪里?
床边纯白的薄纱因后面大开的窗户被吹撩起来,看到睁开眼睛的自己,床边一群穿着蛋黄色薄纱衣裙侍女模样的少女雀跃了好一阵,然后其中一个兴高采烈地推开竹质的青色门廊迅朝寝室外的大厅跑去,因为推开门廊而吹进的凉风吹起了满室的薄纱和着清铃咯咯地响着,还将一阵比之前更强烈的这满室都充斥着的白木兰香味传入自己身体里。映入夏凪眼里的是大别于使法族宫殿庄重的飘渺写意,这个地方,是满室的清幽和淡然。
似曾相识的淡然……
夏凪坐起身来,发现房间里的侍女们都用惊奇欣慰的眼光羞涩地看着自己,夏凪眨眨漂亮的眸子,对她们微微一笑表示友好。
发现这些个侍女除了看着自己笑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表情了,夏凪非常自动地就放弃了想向她们询问自己身在何处的冲动,理了理思绪,夏凪扭头环视这间并不很大的屋子。自己躺在一张简单的竹质纱床上——不只是这床,这整个屋子都是由青竹构筑的。正对着自己的是一个向上撑起窗门的比他床还大的窗户,看不清外面有什么,雾气大得疑似在空中;正对那窗的床后也差不多是这场景,不过后窗的白纱中到包含了不少血色的血樱花瓣和着风飘进室内,有些还飞到了夏凪身上,让他明确地知道自己还身处在封之玉国中。
可是,自己不是在使法族祭坛里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而且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会不由自主地由不得自己控制,而跟上脑海那个不属于自己想法的声音动作,而自己……没有力量阻止,好象被禁锢起来一样;最初还只是简单的感伤,慢慢地竟对“玉”开始怀疑,最后……居然会在请旨大典上那般疯狂……每次都是那思想过了自己才会发觉,根本来不及阻止。
迷雾搅得夏凪有些混乱,以至于那纤细的白色身影走到床前也没发觉。
“看你似乎完全清醒了呐……”
让他心安的清冽声音传入耳郭,抬起眸子,夏凪有些惊异地看着那个眯着眼睛对着自己微笑的筱封肆。
“你从祭坛上就一直在狱语怀里睡着,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
“这是哪儿?”在夏凪的记忆中,使法族里并没有这样的地方。
“王族领地。”
筱封肆走到前边的窗户前,拿下支撑巨大窗门的竹棍,看着筱封肆清雅的背影,记忆一下子涌入夏凪脑海里,快速倒映着。
“依据‘玉’的旨意,明日使法族首领的弟弟,夏凪跟随筱封肆大人回王之领地。”含麓的声音一直在夏凪脑中回荡着,原来,自己已经到了王族的领地了么……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自己的命运就这么被人随意篡写着。
“走了,我们得回去了。”筱封肆站在门廊边,转身对夏凪笑得温柔。
“去哪儿?”夏凪撩开锦被,走到筱封肆身边。
“王族的王宫,你以后的家。”
跟着筱封肆步出竹屋,眼前的景象让夏凪一下楞在了原地——被清雾笼罩的巨大峭壁上,冥河被改变了原来的轨迹,蜿蜒的身姿盘曲在峭壁上,清澈的河水跟着壁崖切面向山下的万丈深谷落去,却没有溅起丁点儿水舞,形成一条清冽见底的河流跟着岸边连绵血樱的指引朝远处那隐没在层层结界后的冥海流去。崖壁下,一座泛着暗红色光芒的巨大宫殿被五彩结界包裹着腾空而起,数不清的蜿蜒的犄角被无数盛开的血樱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结界外,紫色的凤凰肆意翱翔在宫殿上空的碧蓝天空上,宫殿中心的最高处,一朵开得清娆艳丽的巨大血樱花悬浮在支撑它的褐色尖韧上,像世人宣誓这座宫殿的主人便是这东方神域封之玉国的王。
而他现在的站脚处,就是这巨大崖壁没有被冥河环绕的角落,刚好可以看到整个王宫姿态的最佳位置,而那竹屋只身建造如此高的空中,怪不得自己见到的只有茫茫白雾了。从深谷中蜒上天顶的遮蔽王宫的巨大古树上,栖息了纯白的耘雀无数,树干分支处还有陌鹿建造的草穴,不时还有啾鹤悦耳的吟唱……夏凪惊呆了,这里居然栖息着几乎所有的灵兽!
筱封肆待夏凪惊叹的眼眸慢慢收紧后,轻笑着拉着夏凪的手轻轻一跳,朝那美得玄妙的宫殿乘风飞去,巨大的阻力吹散了前面筱封肆柔软的银发,和着筱封肆身上轻柔的纱衣时不时地从夏凪脸上拂过,舒服的触觉令夏凪眯起了眼睛。
被筱封肆拉着,夏凪之前因为突然离开使法族而来到这个尊贵的宫殿而产生的惶恐不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底滋生出的温暖的安心——似乎只要有肆,一切都并不那么可怕吧……
“肆哥哥!”刚在宫殿西边的一个角楼站住角,夏凪就看到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飞似地一把冲过来抱住了筱封肆纤细的腰,不远处跟在那少女后面的走来的除了一串身着芽黄纱衣的侍女外,胧月那高挑的淡绿色身影也在里面。
筱封肆放开拉着夏凪的右手去摸着那少女披散的银色长发,夏凪惊奇地发现那少女的银发居然也在脚裸,不禁对她的身份猜测起来。
“呵呵,才离开那么会儿就呆不住拉……不过还是辫子更适合樵迷呐!”
摸着少女漂亮的头发,筱封肆眼里满是宠溺到放肆的温柔,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筱封肆,夏凪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是辫子梳起来好麻烦的……”那个叫樵迷的女孩儿从筱封肆怀里抬起憋得有些红润的脸蛋儿,撇了撇漂亮的嫣红眸子,这一下就看到了站在筱封肆身旁楞楞站着的夏凪。
夏凪惊异地看着那女孩儿转向自己的脸蛋儿,那眉宇间的棱角,竟和筱封肆有着七分相似,那灵气的嫣红眸子宣誓了她王族的身份,只到筱封肆肩头的娇小身材穿了一身被许多红色丝带穿着的雪白丝衣,散落在可脚边挡住了鞋子的轮廓;只是现在这张漂亮的脸蛋儿靠在肆的怀里正眯着嫣红的眼睛用充满敌意的气扬看着自己,夏凪被她看得异常紧张,似乎自己在无形中得罪了这个漂亮的人儿。
筱封肆转过身对夏凪温柔地笑笑,拉他走到女孩儿面前。
“凪,这是我妹妹,樵迷。”
肆哥哥居然对他那么温柔的微笑……樵迷看着夏凪麦金色的瞳孔在心里不悦地撇撇嘴,肆哥哥怎么会对我以外的人那么温柔!
“我是夏凪,很高兴见到你!”夏凪厚着脸皮微笑着,走近了就感到那股敌意更浓烈起来。
出呼夏凪的意料,樵迷突然对他卸下敌意,还付送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大大微笑——
“我可以叫你凪哥哥吗?”樵迷睁着漂亮的嫣红眸子期待地对着夏凪眨眨,“凪哥哥是肆哥哥这次出门遇到的朋友吗?”
“啊……恩。”夏凪对樵迷瞬间的转变有些适应不了。
“樵迷,从今天开始凪就住在我们家了,你可要和他好好相处呐!”筱封肆弯下身,郑重地看着樵迷。
以后……这人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开什么玩笑!
“嗯!樵迷很喜欢夏凪呐!”说着,樵迷再次向夏凪绽放了一个纯粹的微笑。
“呵呵。”夏凪对樵迷笑笑,温暖得如同这封之玉国短暂的春日般。
是自己想多了吧,那因该只是樵迷对生人的戒备罢。
“肆大人,现在需要带凪大人去惠灵殿看看吗?”胧月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樵迷随意披散的长发,“樵迷大人要回去梳个头吗?”
“嗯……”樵迷撇着嘴想了想,然后对着筱封肆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如果肆哥哥喜欢的话,樵迷以后都梳辫子,不拆了!”
“自己喜欢才好,樵迷梳什么头都好看。”筱封肆微笑着摸摸樵迷滑嫩的脸蛋儿,“胧月,不用麻烦了,凪就住浮遥宫吧,叫她们收拾间宽敞的屋子。”
叫他住浮遥宫吗……
樵迷隐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拳头捏得生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排斥夏凪,只是本能地,在看到筱封肆对着夏凪笑的时候,就有那种强烈的感觉,那个人会从她身边抢走筱封肆,那种强烈到令她全身汗毛都警戒的恐惧感在看到夏凪对自己笑的时候更是提醒着她危险的靠近。
受不了夏凪那麦金眸子的注视,樵迷在筱封肆身上蹭了两下后,便蹦蹦跳跳地跑回普珊宫梳头去了,说是要在晚饭的时候给筱封肆看。
看着樵迷逐渐远去的背影,夏凪轻声呢喃:“好象樵迷真不太喜欢我呢……”
筱封肆用还原咒抚平被樵迷抓皱的流苏,静静凝视夏凪侧脸的嫣红眸子里,慢慢浮现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忧伤,即使浓烈得再如冥海般深沉,也被那嫣红的眼膜完整地保护起来,容不得别人一丁点儿的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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