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鸟从乌烟瘴气的地下室棋牌馆出来，好像活过来一般，深深吸了口气，下面烟味能呛死人，每次都熏的她身上全是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抽烟呢。
外边有点凉，她站了片刻，抬头随意的往周围扫了一眼，街上冷冷清清的，这个点，太晚了，两边的店铺都已大门紧闭，她拢拢衣服，准备回家。
突然好似发现了什么似的，她速的扭头，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团黑影和明灭的星火，就算是街灯再昏暗，就他那个痞子样儿她也不会认错，心里一热，一时瞪着眼睛诧异的愣在哪里。
在家里，她都习惯了安子默向她服软低头了，先跟她说话，这些天安子默突然不理她，她反倒不习惯了，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安，想问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又放不下大人的架子，就这么扛着。
安子默扔掉烟头，潇洒的跳下台阶，习惯性的轻拍拍身上的灰，手插在都兜里，迈着慵懒的步伐走过来。
望着他带着青春气息的桀骜不驯的影子一点靠近自己，越来越清晰。
韩鸟有时会想，知足吧，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就别太贪心了。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同时叫喊着，现实的残酷，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不给他寻一个好前途，以后他要怎么生活，怎么寻找幸福。
“走吧！”安子默矗立在她面前，正好把她照在阴影里，轻声说道。
韩鸟回过神来，抬眸从他脸上闪过，没有了平时的冷漠疏离，低头沉默的转身。
安子默上前一步，伸手取走了她的包，一手亲昵的揽住了她的肩，淡淡的烟草味道传来。
韩鸟挣扎了两下，反倒被抱的更紧，她无奈的任他搂着，绷着的脸庞表示自己有多不情愿，而且很生气。
安子默反倒是嘴角上挑，早就原谅他了，还矫情。
在这安静的大街上，路灯把一高一矮紧挨在一起两条影子拉的长长，慢慢的走着，无可挑剔的般配，密不可分。
子默长大了，依偎在他的腋下，韩鸟总能感觉到温暖，很有安全感，以前走路时自己是一手牵着这个，一手揽着那个，送两个孩子过马路上学。
不知何时变成了，他们保护来自己了，李旭走路时也总喜欢挎着她的胳膊，好像她是个需要人搀扶的老太太一样。
真是好笑！
以前总觉的日子那么难熬，可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他们在一瞬间就长大了飞走了，韩鸟心里不由感慨。
“怎么了？”虽然是很小的一声叹息，还是牵动了安子默的神经。
“我是不是老了。”韩鸟低头，脚步认真的踩在马路上，声音里带着落寞。
“呵！”
安子默轻笑了一声，松开手，往后扯开点距离，盯着韩鸟的秀美的脸庞，黑眸里闪着的星光，调侃道“二十五岁的老处女，是够老的！哈哈哈，…”
说完跳着就跑开了。
“额！…你…站住！”韩鸟稍愣了一下，马上就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活跃起来。
“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安子默跑出没多远就故意弯腰停了下来喘气。
“哼，坏蛋，李旭笑我，你也笑我！”追上来的韩鸟踩了一脚撒气。
“哎呀，…你轻点，鞋子都踩脏了！以后我养你一辈子还不行吗？”安子默故意呲牙咧嘴的逗她。
韩鸟气恼的轻捶了他一下，安子默夸张的捂着胸口痛呼，知道他在装。
韩鸟爽朗的大笑起来。
“笨鸟，对不起！”
安子默眼神幽幽的望着她难得绽放的轻松美丽笑容，毫无预警的认真说道。
韩鸟的笑容僵住了，狐疑的瞅着他神色凝重的俊脸。
安子默也没解释，沉重的往前走去。
韩鸟皱眉眸子沉吟垂帘，马上就跟上他的脚步，主动挽上他的胳膊，看着他的脸色关心的轻声道“默默！”
“你去找他了？”
韩鸟诧异的扭头，脚步微顿了一句，半天才迟疑的嗯了一声。
“他怎么说，同意了吗！”安子默平淡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就好像在问今天的天气好吗。
“…默默，我…”韩鸟小心的瞅着他的侧脸，抱紧他的胳膊，张张嘴干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
都快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提起安广平的名字，有一点法子，她也不愿意去求安广平，看他那张打着官腔的嘴脸，可人家学校死活不同意安子默回去复读，她也是逼的没法子了。
“他拒绝了。”安子默，笃定的道。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韩鸟心疼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她知道父母带给子默心灵上的伤和痛有多深，所以她说不出口。
“笨鸟，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别瞎折腾了，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安子默劝道。
“不行，必须读书，咱交五万块钱，他就包你明年上大专！他说…”韩鸟焦急的一拽他，站住了脚步，脱口道。
“呵呵…去他妈的安广平！”安子默打断她，目光闪烁望着天真的韩鸟，又仰头对着天空，缓口气才嘲讽的轻笑一声，忍不住火大的骂道。
“不许骂人！”韩鸟嗔了他一记。
“…嘿嘿…越活越无耻！他自己的儿子，每次反过来还要你去求他，还坑钱，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笑话吗？啊？”
安子默笑深处的悲伤，令韩鸟心酸的抱住了他，拍着他的后背赶紧安慰他的情绪“默默，不生气，都过去了，人总是会犯错误对不对？咱找谁不是求人不得花钱，找他至少他还能真心给咱办。”
“叫老子准备迁户口，叫他去死好了，给他迁坟好了，老子不念书照样活！”安子默的情绪好像更加激动，牙齿咬的咯咯响，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好，好，不读书，不生气，你想干什么都行，我都依着你。默默，默默！”
感觉到他情绪不对，韩鸟心里害怕了，她不知道安广平三个字对子默有这么大的刺激。
子默发病的情形像恶梦一样萦绕在在她心头，这些年她过的是如履薄冰，医生的话她都当救命符一样牢记在心里，停药后，更是各方面都小心翼翼的注意防范诱发因素，就怕他复发。
“默默，不要吓我，我没有不要你！”韩鸟的声音发抖，手都软了。
安子默下颚顶在韩鸟的肩上，脸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勒紧她的身体，好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一般，闭着眼睛，而韩鸟看不到的是，他脸上是复杂的笑容。
笨鸟，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对不起，又害你担心了，因为你太笨，太相信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换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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