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秋天有点特别,除了气候不同于往年,呈现出暴热暴冷之特征而外,还有一种可怕的疾病——狂犬病在当地流行。不知从哪个村庄开始的,突然传来了狂犬病发作的消息,一起,二起,多起……报纸上也终于有了确切的报道。若在平时,被狗咬伤并不是什么大事,打打针消消炎也就过去了,有的根本就不去管它也没事,但如今狂犬病来了,凡是被狗呀猫呀等动物咬到或者抓到的,都会如临大敌似的紧张至极。部队是个相对独立的所在,人员可以管理,但狗是管不住的,现在不仅外面,营区内也已经有人被狗咬伤,于是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大家谈狗色变,只要一看到狗,便会紧张地瞪着眼睛,看其是否为狂犬,是否有眼睛发黄、尾巴下垂、口流涎水等症状。狗是流窜动物,狂犬病又是那样的可怕,为了控制疫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限狗。为此,上级下达了限狗令,要求各单位在一个月内全部将狗处理掉,今后营区内不得再喂狗。但有的人就是不听,限狗令过后,照样野狗乱窜,群众意见很大。于是,团里决定成立打狗队,将营区内的狗彻底消灭。打狗队由特务排组建,由李家才任队长,队员人数自定;打狗的原则是:不论主家只论狗,见狗就杀,一狗不留。
在他的印象中,狗是可以吃的,是家畜。小时候,家旺经常看到人们杀狗吃,但不是用刀,也不是用棍,而是将狗装在一个竹笼中,放水里淹死。他也看到人们打过狗,但那是已经证实了的疯狗,病狗。像这样大面积的灭绝性的打狗,家旺还从没有看到过,因此他心里其实跟他的士兵一样,也是没有底。做为一名排长,他只是把打狗做为一项任务来完成,就像完成其它任务一样,至于这样做合理不合理,公平不公平,会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去想。
任务下来后,单就完成任务本身,他还是感觉到有些棘手:一是打狗既关系到官兵生命安全,又关系到团党委的威信,必须坚决执行;二是狗不好打,不能用枪,只能用棍子和铁锹等工具,狗又到处跑,很难打死;三是打狗得罪人,所谓打狗欺主,做这样的事费力不讨好,阻力会很大。但家才想,这是团里下达的任务,自己不过是个执行者,没有回旋余地;事情摆在眼前,既然必须要做,那就要做得彻底,不给任何人以口实。
为了统一思想,家才专门在排里召开了一次打狗动员会,他在会上慷慨激昂地说:
“同志们,打狗的重要意义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团党委赋予我们的任务,必须坚决执行。我是队长,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大家只管打狗,不要有任何顾虑。打狗的方法是集中兵力,围而歼之。全排分为两个小组,一至三班为一组,由一班长指挥;工、化、勤务为一组,由勤务班长指挥。所打的狗不论大小,一律集中掩埋,如果狗的主人向我们讨要怎么办,一句话,不能给!为什么不能给?我要多讲几句。狗是流窜动物,现在狂犬病流行,这里的狗有没有染上病毒,谁也不知;二是团里为什么要我们去打狗,是因为一些人不执行打狗令,现在我们帮他们去打,就是要打到他们心痛,以后不再喂狗,否则的话,我们打狗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坚决不能给。另外强调一点,打狗时要注意安全,不要被狗咬到,也不要误伤自己。我随一组出发,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同志们,检验我们战斗力的时候到了!为了官兵的健康,为了维护团党委的权威,为了净化营区环境,让我们积极行动起来,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完成任务!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响亮地回答。
“好!下去后准备工具,人手一件,准备好就出发。”家才宏亮地说。
连续几天,家才带着他的三十几个弟兄主动出击,对营区内的狗发起了歼灭战。狗们也急了,被追得到处跑,被打时无一不露出满嘴的利牙,欲与兵们拼命,但最终逃不掉被歼的命运。
第一天打了6只狗,首战告捷。然而埋狗时遇到了麻烦,有两人跑过来要把狗拿走,兵们不肯,那两人便硬夺,双方拉扯起来,最后吵到家才那里,家才说:“对不起,狗不能拿走,必须埋掉。”
两人说自家的狗为什么不能拿?家才说团里规定的,打掉后必须埋掉,这是对大家负责;我相信这狗是你们的,但还是不能拿走,硬要拿的话,等我们埋下去以后再说,埋掉了再拿,我们就没有责任了。
那两人无奈,只好作罢。
张华在打狗战役中表现积极勇敢,一直不顾被狗咬的危险冲在前面,受到表扬后更是斗志昂扬。一只狗逃进了主人家里,张华追进去打,被女主人挡住了去路,两人发生了冲撞,张华斗不过,只好退了出来。
家才闻讯赶到,拿出团里的“尚方宝剑”,同那女主人斗法,说我们只管奉命打狗,凡营区里的狗一只不留,不管是谁的,一视同仁,你家住在营区内,家里的狗同样在被打之列,要么你自己打,要么我们来,今晚以前必须解决,有意见找团领导去说,我们奉命办事,不是不给面子,请多多包涵。家才说完自带张华等三人守候,其余人马转移,寻找新的目标去了。
那女人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骂家才二愣子、傻冒、死脑筋、不得好死,但口里却不敢说出来,还得装笑脸、说好话。可家才软硬不吃,只在那里守株待狗。直等到男主人回来,说明来由,才将那狗放出来,将其打掉。
兵们花了几天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共打得二十几只狗。家才和特务排受到团里表扬。但大家对家才的做法却褒贬不一,褒的说家才执行指示坚决办事认真不怕得罪人有魄力,贬的说家才头脑呆板不善变通傻的没治……大概一半一半,打成平手。家才对此不论褒贬照单全收,他的观点是,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认为打狗是正确的,有意义的,并为此任务的圆满完成而感到高兴。他并没有去想狗也是生命,这样不分好坏一律打掉是否合乎情理,他只想到执行上级的指示,尽快将狗全部打掉。然而营区的狗们却并未从此灭绝,不到一年又卷土重来,此后再未见到如此轰轰烈烈的打狗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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