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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8唯其如此

特务排除了师一号门和团大楼的勤务外,还有首长机关家属区的环境卫生打扫任务,李家才每天都在几个点上巡视,看看哪些工作没有到位,哪些事情还没有做好,又经常去首长家里,询问有什么工作吩咐,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腿勤嘴甜,很是讨人喜欢。

团里有一位因病残退休的老首长,还有两位在七九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牺牲的烈士遗孀,都住在机关家属区内,家才对他们一视同仁,精心安排勤务保障,还有事没事去家里坐一坐,问问有什么事情要做,有什么困难要帮。

老首长姓赵,是战斗英雄,七九年边境自卫还击作战时在炮兵C团任侦察排长,曾独自一人深入敌后侦察,发回大量情报,引导炮兵摧毁多处敌重要工事和火力点,被军区授予“孤胆英雄”称号,后升任副团长,因中风偏瘫而退休。赵副团长有两个女儿,大的已经结婚成家,在外居住,小的在读初中,家里一切全靠在团服务社上班的爱人照料。

那时候,部队烧的还是用煤炭做成的煤球,煤炭由团里配送,但煤球必须自己做。考虑到赵副团长家的情况,家才主动安排人员上门为其做煤球,一年两次,保证老首长不缺煤球烧。这使老俩口很是感动,说这排长负责任,懂礼貌,手脚勤,手下的兵也很听话,卫生搞得非常好,像住在公园里一样开心。老俩口经常在人前夸奖家才,并时常邀家才去家里做客,家才也不客气,一有时间便上门陪老首长聊天,听他讲部队传统和战斗故事,俩人俨然成了忘年交。

李家才这人看起来聪明灵活,很会拉关系的样子,其实不然,他的思想特古板,还自视清高,对请客送礼拉关系那一套根本就看不上眼,不仅不懂,还嗤之以鼻。当时有一个与他同时分配下来的干部,因为给某位领导送了两条“万宝路”香烟而被提升为副连长,有人便给他取了个绰号——“万宝路”。——这事情也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万宝路”这个绰号就这样叫开了,他听到了也只能干瞪眼。真的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

家才反感这种做法,认为得不偿失,不值得这样做——如果有本事,提个副连算不了什么,根本不用送礼;要是没本事,提一级又有何用?后来的事实是,那名干部空得一个绰号,从此原地踏步,直到转业。家才反对的不是送礼这种形式本身,而是掩盖在送礼背后的不正当目的和由此产生的不正当交易。如果是不带目的的纯粹的礼尚往来,家才认为再正常不过;问题是上下级之间的那种明显超出正常礼尚往来的送礼,是很难分清性质的。家才反感送礼,是反感隐藏在送礼背后的行贿的本质,和由此产生的不正当交易。他认为人应该靠自己的努力取得进步,而不应该靠送礼。这不仅是个人的思想认识问题,更是一个社会的道德和风气问题。尤其是像部队这样的执行特殊任务的武装集团,更不能沾染送礼行贿这样的恶习。

这是一支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严明的纪律和官兵之间亲如兄弟的感情,是这支部队得以生存和发展壮大的基础,官兵同甘共苦,同生死共命运,大家拧成了一股绳,才有了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家才坚信,在这样的部队里,领导者的权威是打出来的,是身体力行干出来的,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没有谁为了物质利益而出卖自己。如若不然,一支被物质锈蚀了的部队,官兵将离心离德,是决无战斗力可言的。

李家才不搞庸俗关系这一套,却并不影响他的人际关系,他有自己独到的处事方法。他光明磊落,工作认真,能干事,又不怕吃亏,加上嘴巴子很甜,人又实诚,大家从内心里喜欢他。他有时候也会给直接领导送点东西,一般是从家里带来的一块腊肉一条干鱼几个糍粑之类,没有东西就什么也不拿,空着手去,也没有什么不安的感觉,心中无比坦荡、真诚。他去领导那里,就像小时候走亲戚一样,就是因为想去才去,不带任何其它目的。有一次家才去梁主任家玩,恰蓬他家那天杀了两只鸽子,于是顺便留家才一起吃午饭,家才也不推辞,坐下来便吃。嫂子满脸堆着笑,不时给家才添着菜,心里却在想:“这人也太实在了,一点客气都不讲。”饭后她把这话同梁主任讲了,梁主任说正因为他实在,不耍心眼,老实肯干,所以大家才喜欢。

李家才祖辈都是农民,家庭条件又是那样的差,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其他可用的资源,腿不勤一点,嘴不甜一点,心不实一点,又将如何在社会立足?所以,这一切也都是现实给逼出来的,唯其如此,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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