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舸厚着脸皮走近一步,奈何自己娘子亮出一副“你若是靠近你现在就给我死”的模样,彻底将他的心猿意马打进了爪哇国。他咳了声,端出一副慎重的脸色,“其实,我今儿是想来告诉你……”瞥了眼不为所动的娄默,司马舸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我只能再活半个月。”
娄默一愣,面色露出些微古怪。
室内陡然清静下来。
娄默深深吸了口气,唇角勾出一抹笑来,一字一句,“给、我、滚!”这个该死的男人,旁的不好骗就拿这个出来玩是不是,前段时间小豆才帮他号过脉,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足以活到九十九。
司马舸傻眼了。
柔情蜜意,没有;悲怆掩泪,没有;夫妻相抱痛哭流涕,也没有!
为什么跟他想象中的剧本有很大的差别?
难不成他平日里做人做的实在太过失败,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居然换来三个字……他现在吐血以示清白还来不来得及。司马舸悲愤莫名,指着娄默鼻子手指颤啊颤抖啊抖,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来,“娘子,你不关心我!”
娄默朝天翻了一记白眼,“你坐着就坐着,若是再敢爬上我的床,我阉了你。”不轻不重的威胁效果很是明显,旁边立刻传来一声抽气,她闭上眼睛闭目养神,紧接着便听见了脚步移动的声音,脚步往她这边靠了靠,迟疑了下还是退了出去,房门被关上。
这个男人真的欠管教,这种东西都拿来玩,不给他些教训他学不会乖。
娄默翻了身,沉沉睡去。
江南山庄门口。
青衣白衣早就装载好了数十辆马车,每辆马车都是奢华的很,马车旁边都是许多人保护,就连消失了许多时间的慕容焕与慕容恪都闲闲出现了。
江惟眉头拧着,“默姐,这么大张旗鼓,会不会太过惹人注意?”若是敌人果然是蓝月山庄的人,这么大张旗鼓岂不是找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分兵两路,一为明一为暗,这样来的好些。”
“不行。”娄默摇头,“玉贵妃此人心机深沉,虽然没了武功,可如今旁边有石佛掠阵,如果兵分两路容易使人力分散,反倒不好了。”
“既然如此,我让青衣也随你一起去吧,青衣心细,有他在,我也放心一些。”
“不用了,你还要寻找望月山庄和秋娘的下落,青衣留在我身边又没有旁的用处,有凌波在一旁看着玉贵妃应该也就够了。”娄默摇头拒绝,视线回转落到不远处倚着石狮子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的司马舸身上,忍不住很想笑。江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迟疑开口,“默姐……”
娄默正将马鞍放上一匹骏马之上,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嗯?”
“司马有没有告诉你……”江惟略略挣扎了下,却还是掩了下去,这些夫妻之间的事情,即使他有心也还是爱莫能助。娄默听不到下文,放好马鞍回头看过去,“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此去京城如果按照正常途径需要十日时间,这十日内,前途凶险,你们千万保重才是。”瞥了眼过去,玉贵妃弱质芊芊如同杨风拂柳,在凌波的扶持之下上了马车,姿态翩跹优雅的很,丝毫看不出她只有十五日可活。
江惟走到司马舸身边,恰巧听到司马舸嘀嘀咕咕念叨着些“凤飘飘矣,四海求凰。”听的好笑,他忍不住掩面笑了笑,纵是如此,眉宇之间隐约有抑郁之色,“司马,你没有跟默姐说了没有?”
司马舸眼下有浓重的青色,他苦着脸瞥了娄默一眼,愁眉苦脸,“我说了,她不信。”
“……”是说他素行不良还是若娄默过于马虎,这对夫妻……江惟有些无语了,他安慰似的拍拍司马舸的肩膀,“那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一说?”
司马舸森然看过去,“你的意思是说,她不信我,反倒会信你?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我不值得信任?”
“司马,你多虑了。”就算心中真的做如是想,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吧。
骏马嘶鸣了声,是出发的时候。
江惟看着司马舸慢吞吞的跳上一匹老马,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百无聊赖,似乎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与轿子中的女人系在一处。司马是真真正正的不在意,还只是表面如此……江惟一时揣摩不透,见娄默翻身上马,他心中微急携住娄默手中的缰绳,担忧道,“默姐,你多注意一些司马,他最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他最近身体不适?”娄默挑眉看过去,虽然司马舸百无聊赖的拉着缰绳,俊美的脸上隐约有胡髭,眼下又有青影,但总体来说精神还是好的很,丝毫看不出身体不适的状况。但江惟心思谨慎……娄默心中一动,凝目看过去,“江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我……你还是去问司马罢。”
江惟松开手伸手将缰绳取了过来,放入娄默掌中。娄默回之以纳罕一瞥,赶紧纵马跟了上去。江惟遥遥望着马队消失在视线范围,方才收回视线。一人低声在青衣耳边说了几句,伸手将一件物事递了过去,青衣一目十行扫了一眼面色微肃。
江惟淡道,“什么事?”
青衣迟疑了下,将手中的拜帖递了过去,“少主,您看。”
拜帖之上,只有寥寥数十个大字。
九月十五,昆仑山巅月夜极好,敬请赏玩。
落款是望月。
望月,望月,是否指的便是望月山庄吗?
见青衣又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江惟皱眉,“还有什么事?”
“我们在玉贵妃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东西。”青衣伸手将囊入袖中的一件物事掏了出来,是一枚铜钱,而且是一枚大钱,隐约透着紫褐色的光芒。江惟心中一紧,“昨日到底什么人进出过玉贵妃的房间?”
“玉贵妃昏厥之后,除了公冶大夫、凌波、少主还有石佛公子,没有旁人进去过。”
“你确定?”
“青衣可以用性命担保。”
是这样吗?
江惟清俊的脸色慢慢变的冷然,一个又一个谜团仿佛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笼罩了下来,到底这其中藏着些什么秘密?俊朗星眸因为思索变的暗然深邃,长眉一直不曾舒拢。青衣迟疑了下,“主子,那该怎么办?”
星眸半掩,江惟心中暗自下了计议。
“青衣,你快马赶去京城,在三日之内请赵阳公主务必在九月十五赶到昆仑。”他转而看向白衣,“白衣,你去找楚江王,向他借兵三万。”
白衣一愣,“借兵三万,还是找楚江王?少主,您这是……”
“我自有主意。快去吧。”
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哗啦哗啦的淋的众人叫苦不迭,坐在车里的还好些,可是苦坏了骑马的人,旁边又无树又无房,躲避不及,一个个登时成了落汤鸡。
司马舸急忙纵马奔到娄默身边,伸手抢过她的缰绳就把她的坐骑往马车上那边拉,娄默忙抢了过去,“你做什么啊。”
“上马车!”
雨势实在太过大了,娄默一手挡住头顶,也没有挣扎,便任着他把她强塞住车厢,进了车厢凌波忙将毛巾递了过来,“姑娘,快擦一擦。”
玉贵妃倚在羊毛软垫之上,宽大的白色貂毛大氅牢牢盖在身上。手中握着一本书。星眸半睁半睐,见她进来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娄默随意拭了拭发,堪堪擦拭好,车帘又被掀开,司马舸居然也窝进来。马车极大,即使坐了四个成年人也宽敞的很。凌波忙递了一块白巾过去,司马舸却不接过,虎视眈眈的看着娄默手上那块。
他衣袍全湿,墨黑的长发滴着水,全部落在车内的毛毯之上。娄默盯着那些水渍,他湿的比她还严重许多,想来是在大雨里跑来跑去。他用力打了个喷嚏。
娄默暗自翻了一记白眼,努努嘴,将毛巾甩了过去,司马舸嘻嘻一笑,细长的眼眸里全是透亮的神彩。
玉贵妃身子一动,高贵无匹的眼眸略抬,骄傲轻道,“司马,你给我下去。”
司马舸凤眸弯弯,“这马车又不是你的,我为什么要下去?”
“因为我若是死了,你也要死。”
司马舸似笑非笑,“换言之,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难不成你现在就想冻死我?”
玉贵妃一窒,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恼恨与骄傲交杂的复杂之色,好一会才轻哼了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司马舸嘻嘻一笑随意将自己的身上擦拭了下,取过轿侧一边的白巾,腆着脸挤到娄默身边。白巾附上她的黑发,娄默瞪了一眼过去,他忙举起手以示清白,“你向来便容易偏头痛,顶着湿发小心明儿头痛。”
娄默心中忽的一软,但那一软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冷哼了声夺过司马舸手上的白巾坐到对面去,自顾自的拭发。
司马舸张了张口,窝窝囊囊的躲到一旁去。
外面雨声如同擂鼓一般,敲打在车厢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内的气氛忽的凝固了下来。
凌波左看看右看看,美丽的脸上一时有些无措,一时尴尬,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咦,姑娘,前面有一个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