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月就这么失踪了,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
自然的,这是后话了。
总之,被望月山庄这么一搅和,在场众多达官贵人早就吓破了胆,待大豆小豆带着埋伏在城外的兵马赶到将众多九天玄女们一举擒获,待两位新人匆匆忙忙的拜了天地,便顾不得有的没的赶紧溜回家洗耳朵洗眼睛去了。
今儿看的太多,听的太多,达官贵人都不是傻子啊,要想不被人打击报复只有睡上一觉当自己患了暂时性失忆症。
楚江王有些意兴阑珊,他倒是会有如何惊天动地大动作,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的就这么给晃了回去,让人忍不住郁闷啊。
六王、七王相视一眼,一直悬着的心神总算是松下来了。
慕容恪与慕容焕都有些兴奋,莫望月一失踪,偌大望月山庄的基业正好可以被慕容地府接手,匆匆忙忙的告辞离开准备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
倒是莫怀仁被晾在一边,凝视站在江惟身边的朱姣偌,迟疑了下,新郎服一脱也跟着乱哄哄的人马出了去。
娄默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女人,床铺上早就被鲜血染湿,双眼紧闭已经陷入昏厥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
小豆捂着左手,摇了摇头。
“她身上的毒不仅在身体皮肤表层,甚至已经渗入了骨血之中,我根本不能碰她。”
他的左手红肿无力,他刚刚不过是稍微碰了萧火女一下,手上就中了毒,就算他医术通神也总不能隔空解毒,况且他的医术本来就在二流与一流之间徘徊。
犹豫了下,不由有些敬佩这个女子。“虽然她惯常使毒,可毒到底是毒,利用这个法子害人,先害的只有她自个儿。如果莫望月身上的毒有五成的话,她身上的毒至少是他的一倍不止。”小豆顿了顿,“她身上的毒,至少已经足足半年。”
娄默脸上微微变色,半年?怎么可能,那时候她刚刚从海边回来,那时候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遇上莫望月?如此来说,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你确定?”
小豆眨眨眼,“我确定!”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萧火女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肩膀被人牢牢扣住,一回头,却见着司马舸朝她摇了摇头。
萧火女是替自己埋下了一条死路。
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本来就是她的设想之中。
娄默心中一酸,忍不住的伸手要抚上萧火女的长发,却被司马舸给拦了下来。他转而看向小豆,“有没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清醒过来,至少可以知道她有什么心愿未了,就这么不发一语的死去,死的未免太过凄然。兔死走狗烹,说不得再过不多久,他也已经会如她一般如是。
下意识环住娄默的肩又紧了些。
小豆撇撇嘴,走到随身携带的药箱前,伸手一拉,第二个抽屉便应声而开。里面有一排银针在灯火之下闪烁着淋漓的银光。
银光一闪,一根银针巧巧刺入萧火女的百会穴,针入皮里一寸,铮然如是。
司马舸诧异看了过去,伸手甩上了小豆的脑袋,语带惊奇,“真没有看出来,原来你还有这种本事啊。”
小豆得意洋洋,“那是,那是。”
说话间,萧火女嘤咛一声,睫毛微颤,居然悠悠醒转过来。
“他还好吗?”
娄默犹豫了下,“石佛趁乱带走了他,不过你不用担心,江惟已经派人去追了。”就见萧火女脸色微变,忙道,“你再撑着些,他马上就能回来。”
萧火女唇角微白,长时间以身施毒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精神与体力,千等万等,等到如今已经是非常了得了。大限将至,已经无力回天了。
“娄默,答应我件事。”
娄默心中又是一酸,“你说!”
“等我死后,不要土葬,我身上的毒已经无药可救,不管将我埋在何处,都会寸草不生。”她喘了口气,幽幽的喘了口气,“我已经害了许多人,不能再害人了。火葬之后,将我的头发留下来,放到我的孩子身边。”
她的孩子呵,摊上她这样的母亲,莫望月这样的父亲,也许早早离开,方才才是一件好事啊。
娄默闷声没有说话,目中莹然,口微张,却已经哽咽。司马舸抚了抚她头上的发,却是代她应了,“好。我答应你。”
“谢谢。”声音已经变得愈发虚弱,萧火女抬起眼,看向司马舸,不觉有些愧疚,“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之前中了、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到如今,连我都没有办法了。”
司马舸敛唇而笑,却是不甚在意。
娄默微惊,什么毒?
她抬眼看向司马舸,司马舸朝着她微微一笑,凤眸里全是温和的笑意,朝着她摇摇头。
待会告诉你。
现在不说?为什么?
司马舸扫了在场的大豆小豆,意思明白的很,闲杂人等太多。
娄默定定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你能解开玉贵妃身上的毒?”
“她身上的毒,我曾经研究过……用……秋心粉,浅水流毒……”她一边说,小豆忙取过纸笔一一记下来,愈听愈是惊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能够知道这么多东西。记下来之后,盯着纸上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更加惊骇:“这些可都是毒药!你想害死她吗!”
“对,我就是要害死她!”萧火女猛地激动起来,心血一阵涌动连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什么事都是挑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司马舸与娄默一时沉默。
倒是小豆急的发疯,“她怎么可以死,你知不知道她手上握有蓝狼心的真正解药,她要是死了,解药怎么办!”
“解药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萧火女声音疲惫,却是十足的讥诮,“本来,他们选择加入蓝血盟就已经做了决定,他们都已经从蓝血盟里拿到了那么多的好处,我们如今又何必要救他们!我们凭什么救他们!”
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仿佛一根针一般刺入所有人的心。
一时沉默了下来。
其实,萧火女说的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一句弃恶从善,一句改头换面就能将所有的过往都一笔勾销?他们的生死,为什么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要为他们奔走。如果世事都是如此,岂不是所有的好处都被他们给占了?
小豆瑟缩了下,才要辩称不是所有人都是自动加入蓝血盟时,嘴被人一捂,呜呜嗯嗯的喊了几声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萧火女看向娄默,恳切道,“娄默,你回扬州吧,你还有孩子,你还有家人,何必将是所有的事情都揽上身。”见娄默神色微动,她忍不住苦笑出声,“娄默,你道我为何早早就开始服毒了,我就算料想到这一日了。娄默,放手吧。”
娄默也跟着苦笑了,她从来就不想掺入这趟浑水之中,可即使她不掺入,浑水也已经蔓延过来,等她想要抬脚,裙角已经湿润了。
“当断不断,再如此拖延下去,死的只会是更多的人。”她脸是对着娄默,眼却是对着司马舸。
司马舸细长的凤眸微微睐了起来。
萧火女明着是在娄默说话,其实是在告诉他。
当断不断,死的只会更多人……
“说的没有错。”
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江惟与朱姣偌相偕走了进来,褪去红装一身素服,面色肃然哪里有今日成婚的半分喜事。说话的人,是江惟。
江惟清浅而笑,俊俏温文脸上全是淡然的微笑。
小豆惊呼了声,“江盟主,你身上可是还有……”
“那又如何?”江惟反问过去,“我早在跳下山崖的那一日就应该已经死了,到如今,我已经偷活了几年。也够了。况且你现在研制的解药照样可以压制我们身上的毒性,就算她现在死了又如何?”
萧火女唇角漾出一抹笑容。
她抬眼看向司马舸,如今,只有他可以做决定了。
娄默下意识紧紧握住司马舸的手,却是咬牙没有说话。玉贵妃一死,司马舸也会死……手心微微出汗,神色也变得沉默。到如今,还是逃不了吗?
司马舸睇眼过去,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他伸手拉住娄默就往外走。
小豆才欲唤,却又被大豆拉住,“让他们静一静吧。”
江惟携着朱姣偌走到床榻前,定定的看过去,却是在问,“如果我想让她死的无知无觉,有什么办法?”手臂被朱姣偌扣的极紧,他朝着她笑了笑,“没事的。”
如果壮士断腕是最好的法子,那就断吧!
“如果我告诉你,我只能再活十五天,你信还是不信?”
司马舸定定的看过去。
夜色朦胧,月色如水,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白日里的喧嚣早就归为沉寂。
娄默倚进他的怀里,声音仿佛沉入夜色之中,又仿佛被月色吞噬,淡淡的,听不出一点端倪,“我信。”
司马舸诧异,“你信?”
娄默微微一笑,笑的温和而淡然,她轻轻拍上他的脸。这段时间,他可能都没有发现啊,他已经瘦了那么多,眉宇憔悴,只有那双凤眼依旧清亮。
“司马,你以为我果真什么都不知道?”
傻子呵他,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别忘了,她可是他的枕边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