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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闺语

腾亿与忆夏大婚,夏烨煊务必得亲手操办,倒是做得井井有条。这婚事因为诗青和他外出半年也推了半年了,如今的确该举办了。不过腾亿半年来学了很多规矩,也不像初到已经时那般莽撞了,听说他还去见过了忆夏的爹亲,言谈间的天真和自然倒把一向软弱的忆夏爹亲逗得十分开心。

夏烨煊搓了搓手,对站在一边的腾亿道:“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大婚那日可不要出差错。”

“记住了记住了。”腾亿使劲点头,掰着手指数起来:“一,不许说话,要保持静默显得庄重;二,出府的时候一定要憋出眼泪来,以示舍不得婆家;三,不能伸手揭开盖在头上的红盖头,要等忆夏来揭……”

认真的样子把夏烨煊逗得笑起来,他伸手拉过腾亿的手,暖暖地笑道:“这半年来,你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了。对了,这半年来和忆夏之间如何了?”

腾亿挠了挠头,道:“什么如何?她天天都来看我一下,就这样啊。”

“没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哦,也说了些。”腾亿抬眼思索了一番,道:“就问爱吃的爱穿的,还有讲讲她府里的事情,唔……大概就这些了。”

夏烨煊点点头,心道忆夏也算有心,算是提前让腾亿适应今后婚后的生活。

两个人正聊着,裴敬掀帘子进来,笑道:“王君,可还觉得冷?要不要再添点儿银丝碳?”

“还好,添一点儿吧,手有些凉。”

夏烨煊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身侧立着的顾满,道:“这是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单子,东西维泽都收着,算是给府中人的一些小纪念。不贵重,但人人都有。你帮着维泽去分发一下吧。”

顾满忙应了,接过单子出了门。

“王君,昨日给陈家下了帖了,今日便要去吗?”裴敬吩咐人弄了些碳进来,一边添着碳注意着温度,一边说:“昨日陈家回说今日准备迎接王君,这时辰看着也差不多了。”

夏烨煊点点头,笑道:“回来后还没去见挽究呢,倒是有些想他了。裴敬,麻烦你安排一下,我略收拾一番便去陈家。”

说着朝向腾亿道:“我去见我一个朋友,你若是觉得无聊想出府去看看,不妨跟我一起去。”

“陈挽究?我认识的啊。”腾亿眨了眨眼道:“这半年姐夫你不在,忆夏和她那个姐妹经常来府中的,好几次忆夏陪着她喝得酩酊大醉。我老听那人嘴里念叨着挽究挽究,我还见过他,跟他说过话呢!”腾亿转了下眼珠,回忆道:“他跟那人来过府中的,不过看起来颇为不乐意,我跟他聊得还蛮开心。”

“怎么不乐意了?”夏烨煊却是来了兴趣,嘱咐裴敬去收拾东西后便问起腾亿来。腾亿嬉笑一声,道:“那人一直哄他,他就不理人家,只与我说话。忆夏和她在一边呆着傻乎乎的,看到个大女人抓耳挠腮拿男子没办法,我就觉得好笑。”

夏烨煊一愣,心下思索觉得陈挽究的确能无视丹冬到底的。不过丹冬都与挽究纠缠了半年了,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吗?

“姐夫,你要去看朋友,我也跟着你好不好?待在府里也没事,闲的发慌了。”

腾亿扭住夏烨煊的手臂撒起娇来,夏烨煊点点头答应了,二人便去府边角门处等马车驶来。裴敬搀着他上去,腾亿自己跳了上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吐了吐舌头,惹得夏烨煊一阵轻笑。

到陈府的时候刚过晌午,陈家人倒是上道,一直等着夏烨煊来。夏烨煊带着腾亿下了马车,正好迎上跨前来的陈挽究。半年不见,他看上去成熟稳重了几分,倒是时间能改变人,腾亿如此,陈挽究也如此。

陈挽究拉住夏烨煊的手,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笑一声挨近他耳朵道:“不错不错,看来她对你真的不错,比以前白胖了些。”

夏烨煊含笑睨了他一眼,道:“一见面就打趣我,哪有你这样的。”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这样的?”说着看向一边的腾亿,惊喜道:“诶,你也在!”

“我随姐夫出来玩,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陈挽究朗笑道:“最近我还在想寻个什么由头去摄政王府里找你说话呢,可巧你自己就来了。”

“摄政王君,腾亿王子大驾,微臣惶恐,惶恐……”陈挽究的娘微微弯着腰请二人进去,谦卑姿态让夏烨煊觉得很尴尬,倒是陈挽究毫不在意,还跟他咬耳朵说:“我娘就这样,见了自己的上级整张脸都能笑出花儿来,你别理她就是了,待会儿我让她出去,别妨碍我们说话。”

大概陈挽究的娘也知道摄政王君来这儿只是为了和儿子叙旧的,所以颇懂眼色地在摆好了筵席后便携夫退场了。三位男子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说着趣事儿,周边伺候的也就只有三两个人,且都是大家熟识的,所以谈起话来并不拘束。

夏烨煊道:“回来了几天了,还有些吃不惯京中的饭菜了,看来还得多适应些时候。”

“早说呢,我那儿还有些零嘴儿,要是吃不下饭吃点儿零嘴儿怎么样?”陈挽究忙让人去拿,一边对腾亿道:“你也尝尝,我平时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腾亿点头笑道:“好啊,我就是喜欢尝不一样的东西。不过你们京中的东西多倒是多,就是不及我们草原上的香。”

“草原上有什么?不就是牛啊羊的吗?”陈挽究夹了口菜,也不管诸如“食不言寝不语”等的礼仪教训,道:“京里也有牛羊做的菜,你没吃过?”

“吃过,我的意思是,没有在草原上弄出来的香。”腾亿吧嗒了下嘴巴,道:“在草原上架起篝火,围着中间炙烤的肉跳舞唱歌,烤出来的味道才叫香。”

一番形容让陈挽究止不住吸了吸泛上舌尖的湿意,向往地道:“我也想去草原吃吃照你说的那样烤出来的肉,肯定好吃极了!”

“是很好吃啊,而且不像在这里,吃个肉都要细嚼慢咽地,在我们那儿可以大口大口地喝酒,大口大口地吃肉,不会被人笑话。”

“听你这么一说,在草原肯定很快活!”陈挽究双眼晶晶亮,催促道:“快跟我说说你们草原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哦,那我跟你说我们草原的酒,我们草原有马奶酒……”

腾亿和陈挽究二人就这样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夏烨煊坐在他们中间倒不觉得自己有被冷落。他们说着的时候他偶尔会插上一句嘴以示自己在听,对于两个性格都比较开朗活泼的男子而言这便足够了。

像这样三两好友相伴,尽情畅聊曾经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虽有挽究这么一个好友,但挽究少有出府,和他在一起玩的时候也不能久待,更多的时候他只能自己忙着店里的事情,平日里说就是和爹、妹妹说说话,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后来挽究被他娘给关在家里,他就更加没了能说话的闺蜜了,性子也越发沉淀。

如今三个人聚在一起,闲闲的聊些让人话题不断的事情,是多么难得和宝贵。夏烨煊一边吃着陈挽究的宝贝零嘴儿小吃,一边笑着听他二人说话,觉得幸福且心安。

若是浩洁也在,那便更完美了。朋友难觅,他有幸能结识了他们,人生也不会有遗憾。

“对了,你跟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腾亿咂巴了两下嘴,舔了舔因为吃酸枣而有些黏住的上嘴唇,出声问陈挽究道:“我看她还是一副沮丧得很的样子,你们还没好上啊?”

“呸呸呸,什么好上不好上的。”陈挽究恼怒地哼了声,道:“我娘巴结着人家呢,她还有什么好沮丧的。”

丹冬虽然也算是摄政王的“奴仆”,但她身有军功,又是将军,虽然无父无母的出身微微差了点儿,可现在科举制行,出任为官再不看门阀,丹冬这么一个前程大好的年轻将军自然是众多世家男子心中的如意妻主的人选了。陈挽究的娘虽然是京官,但权力没什么,就是挂了个闲职在那儿,若是儿子能攀上这么一门亲,那可就是祖上保佑了。

挽究的婚事夏烨煊自然是关心的,况且其中牵扯的女子还是自己妻主的下属。夏烨煊喝了口茶插嘴问道:“腾亿不问我也要问的,挽究啊,你和丹冬如今到底如何了?”

“说了没如何啦。”挽究呼出一口气:“大概我娘要把我卖了吧,等那女的来提亲,我娘肯定立马痛哭流涕地点头答应。”

陈挽究喝了口茶咳了咳,才道:“烨煊,我不瞒你,对那女人,我确实没什么恶感,都半年了,我肯定也感动了,不过你知道吗,她就是一个闷葫芦,要你打她一下她才会放出一个屁来,否则她就这样跟你闷着,像是死赖一样。我爹说,这样的女子才比较专情,不会花心,是信得过的,可我想了想,要是以后跟这么一个闷疙瘩生活在一起,我不是得被怄死?”

“诶,那你就天天敲打她嘛!”腾亿在一边不解地道:“不过,为什么一定要她放屁出来?”

“噗——”

四周伺候的两三个人顿时笑了出来,就连夏烨煊也捂住了嘴轻笑。陈挽究愣了下方才道:“你说你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都会用了,怎么一个比喻句你就不明白了呢?”

腾亿搔了搔头,嘟起了嘴。夏烨煊在旁道:“好了,腾亿是草原男儿,不知道这些粗俗的俚语你也就别说了。”不过也确实够好笑的,“腾亿说得没错,你要是嫌她闷,天天敲打她不就行了?总会有被你敲出窍的一天。”

“那我不得累死?”

陈挽究白了夏烨煊和腾亿一眼,道:“先前我说看不惯我娘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不过现在看多了倒也习惯了,好在她也不因为我娘对她那种谦卑态度就以为自己是有多了不起,敢给我娘脸色看。这点不错,我观察了半年,倒也放心了。”

“那你还跟人犟着呢?”夏烨煊轻笑道:“腾亿可都说了,丹冬如今还沮丧得很。”

“不就是上次吵了架嘛,她自己小心眼儿一直记着记着的,自个儿给自个儿寻不痛快,又没我什么事儿。”陈挽究得意地道:“不过烨煊,时间倒是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怎么跟我吵,总归是吵不过我的,她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啊不,嘴下败将。”

腾亿听得云里雾里,突然插嘴道:“你要嫁人还要观察个半年啊?太有心计了吧!我嫁人都是听我母王的,现在听义姐的……”

“这不叫有心计,这叫聪明。”陈挽究郑重地对腾亿说:“你也要嫁人了?哦对,我还差点忘了。跟你说啊,没嫁人之前也就算了,嫁了人之后可要给自己留个心眼。我以前不懂,后来也懂了,这过日子就跟打仗似的,茶米油盐什么的虽然不需要做主子的自己操心,但战略战术一定不能丢。”

“从哪儿听的这些歪理。”夏烨煊好笑道:“说得你好像是个阴谋家一样了。”

“诶烨煊,你是因为被你妻主一直宠着才没有这层忧患意识好不好?我们可要从开始就计划好,不然到时候吃了亏,问谁负责去。我可不想嫁了人还会受气,所以现在就要把人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陈挽究说的话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夏烨煊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诗青“服服帖帖”的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算了吧,诗青如今就是最好的,要再做什么改变他可不一定有陈挽究那么强大的心理能承受。

“说半天就是要跟自己妻主斗法?”腾亿又咬了口山楂,因为酸味而眯了眼睛嚼了嚼,道:“我就要跟忆夏成亲了,我怎么跟她斗法?你教教我。”

“这还要人教?”陈挽究嗤笑道:“等你跟你妻主成了亲慢慢就能摸索出来了。”想了下,陈挽究问道:“诶对了,你未来妻主家里可还有她娘啊,爹啊什么的吗?”

“有。”腾亿仔细想了下道:“不过她不跟她娘住,跟她爹住。她跟我说她和自己的亲娘不亲,她还有好些姐妹和小爹、父亲,哎呀一团糟。不过我去见过她爹,是很好相处的人。”

“这你可得注意了。”陈挽究细细讲道:“翁婿关系可一定要处理好,要绝对重视,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平顺。哎,说起来我倒是比较幸运,丹冬那女人没有爹娘,我要是真嫁给她,过去就是掌家主夫……”

“挽究啊,既然你都已经答应了要嫁给丹冬了,为什么丹冬还没上门提亲?”

“我还没松口答应嘛。”陈挽究停下自己的沾沾自喜,好笑道:“还要挫了挫她的傲气,再说了,前段时间你还没回来,这事儿不是还要与你分享的嘛。”

夏烨煊微微一怔,倒是腾亿笑道:“你还真会打算,姐夫回来了又怎样?哦对了,你就有靠山了是不是?哈哈,我就知道,那人是义姐的属下,光是有姐夫这层关系她都不敢欺负你的!”

“你不也一样?”陈挽究洋洋得意道:“你要嫁的人不也是烨煊他妻主的属下?你还是她主子的义弟呢!谁也不敢欺负你。”

“对对,我们都没人敢欺负,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都颇为得意洋洋。夏烨煊在一边哭笑不得地看着达成了统一战线的两人,心中默默为诗青和自己祈祷——这两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照他们的意思不是说出了事就会来找他和诗青的吗……

忆夏和腾亿的婚礼办得也甚为浩大,不过比起诗青当初的大手笔来说却是无法企及。腾亿搓着手搀着新郎进了门,剩下的宾客纷纷入席,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丹冬大着嗓门儿穿梭在宾客之间以好姐妹的名义帮换了衣裳出来的忆夏挡着酒,豪爽且重义气的她愣是被灌了不少。念秋较为沉稳些,却也被这种氛围给搞得面色通红,说话也开始有些打结了。

“这样就好了?”

“嗯,再多弄一个比较好……”

“真的要这样做啊,会不会……”

“放心啦,我又不会害你!”

两个声音从新房里响起,不一会儿从房中钻出一人,赫然正是本该在前院喝喜酒的陈挽究!

“挽究,你怎么在这儿?”

作为婆家人的夏烨煊来新房陪伴腾亿,却见到陈挽究鬼鬼祟祟地在新房附近活动,顿时出声问询。陈挽究立马比起食指在嘴上“嘘”了声,蹑手蹑脚走过来道:“我让腾亿设置了个机关,你可别说出去了。”

“弄机关?”夏烨煊皱眉道:“你弄了什么?”

“我让他……”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席话说完夏烨煊止不住笑了:“你还真会整人,忆夏要是知道你在从中作梗,下一次见到你铁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我怕?哼,腾亿在呢!”

“那要是腾亿也埋怨你呢?”

“那就是……”陈挽究故作阴森地道:“那就是他重色轻友了!”

当日忆夏回到婚房,个中旖旎风光自不必说,不过第二日前来给夏烨煊和诗青谢恩拜首的时候,脸上那股既餍足又恼怒的样子却是看得诗青不解。

事后诗青问窃笑不已的夏烨煊道:“忆夏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去,腾亿哪里就是苍蝇了。”夏烨煊不满地望她,却又止不住地笑出声道:“她呀,是看得见,吃不着,恼了。”

“这怎么回事?”诗青一边穿着外氅一边问道:“都成亲了,哪里还吃不到了。”

“腾亿身上穿了百结络的衣裳,光是解扣子起码就要解上半个时辰,你说忆夏能不恼吗?”夏烨煊“扑哧”一声笑出来,斜睨诗青一眼道:“你说,当初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个法子对你呢?”

“哦,煊儿想试试?”诗青挑眉道:“若是煊儿想要这种情趣,为妻也舍命奉陪啊!”

已是冬日,天气转凉地很快,夏烨煊抱着手炉坐在暖炕上专心地看着浩洁送给自己的画。从回来起就一直在看了,到现在也不见他看腻。诗青见他十分喜欢,本说让他把画裱好挂起来,可夏烨煊脸皮薄,那画明白地表现出画的是他和诗青,题词又那般露骨,况且后来诗青还刻上了他们二人的名字,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有每日拿出来仔细端详端详,似乎能透过这张画作回想起他与诗青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没想一回,便觉得温暖一回。

“王君,今日天气晴好了,外边儿都出太阳了,晒得人暖融融的呢,也没什么风。”顾满开了门进来后把门掩住,轻笑道:“前段时间王君说要找王子和陈家公子聚一聚,奴才看今天倒是个好日子呢。”

夏烨煊一边收起画一边道:“是吗,太阳出来了?”

“是,外面儿晴好着。”顾满指了指门外,道:“王君要不要去看看,梅林里边儿梅花开了呢,好美的。”

夏烨煊来了兴致,吩咐顾满去准备,另外让人给忆夏府里和陈家下了帖子邀人赏梅。

如今的生活乐趣多多,三个人时常凑在一起聊天做绣活。腾亿还不是很会,陈挽究也是个半吊子,所以常常是由夏烨煊在一边教着他们。腾亿成婚后自然是到了忆夏府中住,和忆夏爹亲也的确相处地甚为合契,倒是让忆夏松了口气。

二人应邀前来,梅花亭中放下了毛毡子挡风。焚火煮茶,又可烤着手,倒是十分惬意。陈挽究喝了口热茶赞道:“最近还真是冷,不过烨煊,你们府里的茶水可真好喝,又解渴又暖身的。”

夏烨煊笑了下,道:“是江南的贡茶,平常地方倒是吃不到。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府里还有很多。腾亿要吗?”

夏烨煊转头去问腾亿,却见他有些发呆,手无意识地磨着茶杯。夏烨煊再次唤了一声也不见他有反应,不由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有心事?”

腾亿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摇了摇头。陈挽究重复了一边夏烨煊的问话,还俏皮地道:“你要是不要那敢情好,我把你的那一份也给拿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平日里总会附和着笑两声搭两句腔的腾亿却微微摇了摇头。夏烨煊以为他和忆夏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不由担心地问道:“可是和忆夏吵架了?”

“不、不是……”腾亿急忙摇头,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她对我挺好的……”

“那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陈挽究好奇地道:“你想什么呢?”

腾亿默了默,方才郑重其事地对夏烨煊道:“姐夫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去码头接你和义姐的时候,出声要义姐收了他的那个男子……叫允筱的?”

不待夏烨煊回答,陈挽究立马道:“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个吊兰,还说我是泼夫来着……”

“他怎么了?”夏烨煊凝了眉眼,这段日子回来根本就不再想那人的事情,免得给自己添堵。现在听腾亿提起,不觉有些吃惊,遂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传言吗?”

“不是传言。”腾亿深吸一口气,道:“我母王来信,说送了我来大荣和亲,那对等的,就要大荣也送一个男子过去和亲,表现双方的信任。大荣皇家没有适龄的皇子,所以从大荣世家男儿中挑选一个过去。听说这个允筱自请入北狄。”

“啊!”陈挽究惊呼一声:“自请?”

“我现在很闷呐,我母王又要纳小,我夫君该多伤心!”

腾亿说着便低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陈挽究心中虽心喜那人要去千里迢迢的北狄,以后再也见不到那张自傲的嘴脸,可看到腾亿难过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劝起他来。夏烨煊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闪现出一点儿担忧。

当夜,诗青回来后对腾亿所说的事情只字未提,夏烨煊憋不住了,才出声向她询问。诗青先是诧异了下,这才笑道:“你消息倒是比我快,我都是方才才从北狄使臣那儿知道的消息。”

腾亿王子大婚后,北狄使臣按理就该陆续回北狄去了,可因为兀术王来的这么一封信,使臣们又继续留了下来,打算带着大荣送出的男子一并回去。

夏烨煊闻言轻道:“允筱自请入北狄,皇上她准了?”

“准了。”诗青边脱外氅边道:“他不是皇族王子,又是自请,断然没有驳回的理由。浓云如今处事也有了自己的魄力,我要是横加干预,恐会招人口舌。”

诗青一边说着一边拉了夏烨煊坐下,轻抚着他的脸道:“你不需要担心什么,他一个男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

“再说了,不相干的人,你理他做什么?”

诗青打断他犹自的期期艾艾,顺手往下箍住了他的肩膀,皱眉道:“这几日天气很冷,你平常多加件衣裳,别穿单薄了。”

“哦。”

夏烨煊闷闷地答了声,却见诗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笑了起来,他不解地问:“笑什么?”

“今儿,丹冬来求亲了。”

“嗯?”夏烨煊一愣,诗青弯了眼朗声开口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求亲的,哈哈哈……”

“求亲,不是该去陈家求的吗?”况且今日白天挽究也并没有什么异状啊!夏烨煊略微有些糊涂了。

“不不,煊儿,你曲解我的意思了。”诗青止住笑,仍旧弯着眼,道:“丹冬是来求我予她成亲娶夫的。说来也好笑,军中本没有这样的道理,可她偏一本正经地求我允她成亲。弄得一众军中将士在一边憋着笑险些憋成了内伤……”

夏烨煊微张了张口,诗青圈住人道:“义弟的婚事办好了,忆夏也有了姻缘,算是解了我一桩心愿。我手下三人还剩下丹冬和念秋,现在看来丹冬也快了,就只剩下念秋了。”

“挽究也要嫁了。”夏烨煊微微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般美丽:“念秋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以前还想着要把顾满或者维泽、嘉华凑给她,不过看她一副对谁都不上心的样子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念秋这人冷情,你还是别管她了。”诗青笑道:“她是缘分未到,急不得的。”

夏烨煊点了点头,侧头依在了诗青肩上,道:“大家都有了好姻缘,我就放心了。”

“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诗青搂住他的肩,问道:“你那几个同母的异父姐妹就不要再周济了,无论给她们多少银子她们都不会满足的。作为人子,你不过就出一份赡养老母的钱就可以了,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夏烨煊一怔,诗青却接着道:“现在她们挤在你和你爹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有个安身之所,也可以尝一尝你们曾经受过的苦。不过我看你那个娘并没有什么改变的意思,你又何必还惦记着她。”

夏烨煊静默下来,一会儿后才道:“主夫死了,景弟又去了北狄,我是才知道的,看现在音弟一个人扛起她们的生活,我不忍心。”

“当初你也是这样扛起一家人的生活,她们那时候怎么没有不忍心过?”

诗青对于夏家一家人一丝好感也无,自然是不愿意夏烨煊也与她们还有什么瓜葛牵连,因此道:“听我的,不要和她们再有什么往来。爹那边你也劝一劝,别没事就想着那边人的生活状况。本就是被赶了出来的,要说起来你们已经是两家人了,彼此之间应该了断。”

夏烨煊咬了咬牙,诗青叹息一声拍了拍他,说:“我知道,血缘是斩断不了的,可你也要知道,有的时候血缘这种东西远远及不上真正的感情。如果我现在问你,若是你认的祖母和你那亲娘同时遇险,而你可以救一个的时候,你是救谁?”

夏烨煊浑身一滞,在诗青不断的催问中,终于还是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祖母。”

“这不就对了。”诗青叹道:“你已经尽了做儿子的责任,就不需要再对她们有什么负责任的心理负担了。你的家在这儿,在摄政王府,你的亲人也在这儿,而不是那一群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不劳而获之人。”

夏烨煊终于是点了点头,诗青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发,低不可闻地道:“煊儿,这也的确是为难你了。”

夏家主夫如何死的夏烨煊并没有追问,夏修景如何会去北狄他也并没有去提,仍旧和陈挽究、腾亿时不时地聚上一聚,和他们谈谈下江南遇到的时候,并着重讲了讲浩洁的事情,在陈挽究的死缠硬磨下还不得不拿出浩洁所作的画给他们观赏,赢得一片赞叹声。

浩洁的画作便罢,陈挽究如今却是待嫁的公子,言行也受到了极大的约束。听说丹冬去陈家提亲那日也是出了不少洋相的,不过陈挽究避而不提,夏烨煊也不好公然谈论好友未来妻主的糗事,只能是零星半点儿地听听,但听来的消息却也足以让他差点捧腹了,直觉上他认为,好友嫁了这么个女子,婚后什么生活一定不会单调平乏,反而会好玩地紧。

就这样,继腾亿大婚以后,陈挽究的大婚也提上了行头。那时是春日,与夏烨煊出嫁时差不多的光景,万物复苏,这场婚礼事后被当做腾亿打趣陈挽究的谈资老是提在口头,陈挽究从开始的恼怒到无视再到最后的淡然,甚至后来会与腾亿一起说着丹冬的种种白痴表现,三人的友谊也随着这样不断地来回互相打趣而升温。

到了夏季,腾亿有孕,三人之间才来往地少了些,翻过冬天的暮春,腾亿生下一个女儿,重八斤,身板儿结实得很。陈挽究抱着连吼着这娃经摔,遭受腾亿一个白眼,甚至被腾亿冷森森地威胁:“我不介意身子好了后摔你试试看。”弄得陈挽究慌忙逃窜。

夏烨煊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叹气,二人却不好劝他些什么,只能尽量说些让人高兴的话逗他开心。

诗青自然也明白夏烨煊心中有些抑郁。三人之中成亲最早的是他,如今腾亿怀孕生女,他的肚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搁谁身上都有些不是滋味。诗青总是搂着他说:“要是心情不舒畅宝宝更加不会钻进你肚子里去的,放宽心,我不急,你也不用急,嗯?”

那次南下江南二人如蜜里调油都没有怀上孩子,如今诗青忙于公务,床笫之间的事情也较之往常略少了,机会也是降低了,怎么好怀上孩子?夏烨煊的忧愁被诗青看在眼里,诗青却没有办法让他彻底放开心结。诚然如今夏烨煊是敞开了心扉对她,也没有再自卑于自己的出身,但没有孩子这一点到底是会让他涨满愁绪的吧

可关键的是诗青她即使再无所不能,能不能让夏烨煊怀孕总是她无法掌控的吧。

她正忧心着,却不妨边境发生了大事。

北狄,再兴兵戈。

此次兵戈掀起人是已经稳坐北狄第一位的兀术王。年逾五十的女人依旧觉得自己年青力壮,竟然起了野心要染指大荣江山。朝廷听闻边境传来的奏报的时候顿时炸开了锅——因为按照奏报传来的时间以及奏报上说明的兀术王进攻的速度,大荣此时至少已经陷落了两个城池。

严浓云居于御座之上沉稳地扬手道:“众卿稍安勿躁。”

嗡嗡声顿了下来,严浓云侧头望向凝了双目的诗青,开口问道:“摄政王有什么建议。”

众人屏息凝神,皆等待着诗青的决定。诗青静默了片刻,方才沉郁而缓慢地答道:“回陛下,犯我国土者,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朝堂上有小半血液来自于这两年来通过科举制度选任出来的官吏,多为天子门生,为严浓云钦点三甲进士,自然是唯皇帝马首是瞻,却也对提出科举制的摄政王万分尊崇。此时听诗青如此简洁明了的话,顿时附和了起来。

严浓云沉沉地点了点头,已经十四岁的她还有一年便要亲政了,帝王风范越加明显,浑身充满了霸气。他出声道:“那么,此次出征北狄,便有赖摄政王了。”

“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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