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氏别墅里,所有人过了一个非常寒冷的早晨。
沈管家送走宋薇薇方默等人,望着二楼卧室的方向轻叹一声吩咐女佣道,“顿好的汤汁要随时加热,希望夫人能多吃些。”
“知道了,沈管家。”
没多大功夫,上官斯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表情看起来不算太坏。沈管家端了碗热粥递过去,极为恭敬道,“上官先生您辛苦了,先吃点儿早餐吧。”
“嘿嘿,夜天麒看人的眼光就是不错,这么多年我还真没再见过像你这样贴心的管家。”上官接过碗,几口就喝了个精光,还回味无穷。
沈管家可没心思在这里和他说这些,依旧蹙着眉低声问道,“夫人怎么样?”
上官斯棋闻言微微顿了片刻,随手扒拉了几下头发,道,“没什么事,她身体不算太差,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不过我还真不明白嫁给夜天麒有什么不开心的,怎么会积郁成疾呢?”
“唉。”未语先叹,沈管家的反应着实让上官吓了一跳。难不成,沈管家也满心的不快?
“太太一向单纯善良,哪里是她们的对手!”沈管家怜惜得为布小诺打抱不平,这些年跟着夜天麒也算是风里来雨里去,这些个事情他也能明白几分。
上官闻言,自然也明白管家说的她们是谁,勾唇随意笑笑,“也是,天麒这样做,虽然是替她报了仇,可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实在不像他的作风,我也看不明白了。”
上官斯棋耸耸肩,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说实话,接连两件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一个是撤消M市所有投资,一个是斩断与新加坡姚氏的来往,这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夜天麒这些年在生意场上虽然手段凌厉,可从未有过这样得势不饶人的做法……如今,如今真的是为了这个小娇妻吗?要美人不要江山?也许吧……
“帮我收拾一间客房,这几天我得帮他照顾老婆。”上官斯棋有点无奈,上次不过是随意说说,没想到竟一语成真。
“好的,我这就去。”
卧室,纱窗有微弱的阳光照进来,夜天麒坐在布小诺床边疲惫而充满肃杀之气。只有在面对纯洁善良的布小诺时他才会有那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他是爱小诺的,一点都不假。
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想起他们那荒谬而甜蜜的相遇相识,不觉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他可以为她杀人,并且已经杀过,他可以颠覆整个世界摆正她的身影,可是他在意她口里的黑社会。在意她对他的看法,之所以赖皮流氓,就是打心里想粘住这个小可爱,越来越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她受伤害,然而……
“天麒。”不知道什么时候布小诺已经睁开了眼,与往常习惯了的十年不一样,她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那副永远读不懂的琥珀色眸子,这一刻看清的是夜天麒的心疼和怜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了幸福为了她的夜大叔,已经退无可退。
“小诺,你醒了?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夜天麒调整好情绪,心疼得问了几句,为她将被子盖好,那副苍白的小脸实在如伤口撒了盐,隐隐痛在那里。
布小诺摇摇头,转脸望了一眼窗外朦胧的光线,忽然学会了叹息,“第一次见到邵敏,她就像课本里描述的天鹅,那么漂亮那么优雅,还没有开始说话就让我觉得好自卑。她不是小说电视里那些恶毒而可怕的女人,见到我住在你家里也没有打没有骂,友好的让我生不出一丝厌恶,只有自卑。后来我们结婚,我再一次见到她,仿佛比从前更加优雅从容,甚至在那场聚会上她都帮我解了围,还亲自为我收拾了衣服……无形中,我越发觉得应该努力,努力成为像她那样优秀的女人能为你分忧。”
说到这里,她转过脸望着夜天麒,目中一片清澈的幸福,挪了挪身子后笑着拍了拍枕头,夜天麒明白她的意思,便脱了鞋子躺在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一切熟悉而自然。
闻着他淡淡而高贵的香味,有些杂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窝在他怀里继续说道,“我知道邵敏不喜欢我,因为我抢了她的喜欢的男人……可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有责备我半句,她甚至告诉我她不屑在我身上耍那些女人的把戏,我相信的。”
夜天麒安静的听着,这是头一次小诺说这么多的话,像个成年人一样倾诉着她的心事,而他庆幸有这个资格与荣幸做听众。这样的话,他的自责和担心才不会加重。
隐约的,他发觉怀里的她,微微有点颤抖。
“姚小姐,姚小姐的出现让我开始害怕,害怕不够强大,让别的女人把你抢走。”骤然抱紧她的身体,她再一次看不起自己的懦弱。
“傻瓜,谁也抢不走我,我的心只会在你这里。”他抿唇,巨大的幸福感像一个旋涡要把他卷进去。
能同时拥有爱与被爱的人是例外而被羡慕的存在。布小诺的话让他更加愧疚,并暗自庆幸着。
“那日我接到邵敏的电话,她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说散步透透气对自己和宝宝都好,我想想也对,就自己去了后院,然后便看见了姚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一个人。如果邵敏从一开始就恨我的话我能明白,可是这么久以来她给我的感觉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从容,我不知道姚小姐怎么会在那里等我我也不想再追究。天麒,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说到最后,布小诺已经有泪打湿了夜天麒的衬衫,滚烫与冰凉交汇,夜天麒的心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也许她并没有打算得到答案,只是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她看不见她长大了,在失去父母自我沉溺了十年后终于有勇气面对一切,包括失去宝宝的伤害。夜天麒苦笑,说出来或许不会被相信,可这是真的,从小到大这样相信他的人只有布小诺一个。如此的坦诚与信任,让他鄙视自己之前的自私。
“老婆,我就喜欢这样笨笨的你,再笨一点我都不嫌弃。”没有办法,表达心意的方式惟有对她独有的赖皮和流氓,他也在布小诺的爱情里享受着另外一个轻松的自己。
“可是……”布小诺迟疑了片刻,才又担忧得说道,“之前我求你帮薇薇和伯父已经让你损失了那么多钱,现在你又为了我停止了投资和与姚氏的合作,你的家业会不会……”
“会不会垮?”夜天麒挑眉接道。
布小诺埋了埋脑袋,“恩。”
“当然不会,你忘了你老公我很有钱吗?随便几家百货公司就够养活你了。”
说起资产来,那夜天麒要是认第二的话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布小诺生怕被她误会自己是个贪钱的女人,像被安泽鄙视那样的委屈,忙着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我是担心自己帮不了你反而会拖累你……”
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她撅着嘴不敢抬头看他。夜天麒庆幸,这些难过和悲伤没有让她想要离开自己。就这样就被打击到了,那如果某一天她知道自己还杀过人的话,不不不,夜天麒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紫金酒店。
姚姗姗已经在这里哭了一宿骂了一宿,往日骄傲的面孔一片愤恨。
“他怎么可以这样!催款对我爹地而言已经难以接受,如今又被警方,没有了孩子还能再生,可我爹地进去了恐怕后半辈子都出不来了!”姚姗姗绝望得爬在床上哭诉着,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她知道夜天麒厉害,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冷血绝情!
邵敏坐在椅子上,已经在关注新加坡那边的情况,然而满脑子都是夜天麒那决绝的目光。她实在想不出布小诺究竟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能让他这样迷恋?导致一切后果都不计较!
“敏姐姐,你帮帮我们!帮帮我爹地!”姚姗姗如今将唯一的希望寄托给了眼前这个厉害的角色,邵敏对于夜天麒来讲,是个特别的存在,而在姚姗姗的意识里没有人比邵敏更了解夜天麒。
邵敏关掉了电脑,冲了两杯咖啡,整整一夜她没有劝过姚姗姗一句。
“你知道的,天麒是夜氏最高执行总裁,他手里的股份占了大半,即便我有能力召集其他股东商量这件事,也得按规矩投票决定,这样一来依然不能否决天麒的决定。而且,你爹地的罪证明确,这样一来夜氏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邵敏的口吻里怜悯得带了些许遗憾,在她的心里,姚姗姗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她懒的和这样的女人多废口舌。
姚姗姗一听,泪珠子便又开始滚落,扯着邵敏的衣服不松开,“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帮我们的是不是?敏姐姐,你好心让我知道他在这边的情况不也就是想借我对付那个布小诺吗?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能袖手旁观?”姚姗姗一急就有点口不择言,而立刻她便被邵敏那锐利的目光吓住,声音小了许多。
邵敏的情绪只有瞬间的改变,随即便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拿起小勺优雅的搅拌着杯子里香滑的咖啡,然而这袅袅升腾的香味都比不上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雅逸,“姚姗姗,一切都是你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相提并论吗?”
极尽嘲讽与藐视,姚姗姗此刻觉得邵敏比夜天麒还要可怕。
“你还是先赶回新加坡去吧,也许你爹地还需要你的帮忙。”
送走姚姗姗,邵敏终于透了口气,这一晚这个女人都快把她烦死了,唤来清洁服务生将房间打扫干净,她躺在沙发上拨通了安泽的电话。
“喂。”安泽的声音依然是一层不变的森冷。
邵敏抿唇,“有把握拿下姚富海吗?”
“六成。”
“六成就差不多了,安总经理,你办事的效率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邵敏的话,意味深长,不过显然从合作第一天开始他们对彼此都留有防备。
安泽的笑声同样也是一片森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邵小姐也让我大吃一惊。”
“客气了,安经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沉默片刻,安泽的声音听起来明快了些许,“和远在加拿大的工程已经开始动工,过两个星期就该招待董事会了。”
整整一星期,夜天麒都在家里陪着布小诺,公司大部分麻烦有方默和萧笑顶着,实在处理不了的夜天麒会连夜做出决定方案。而同时,布小诺也渐渐走出了失去宝宝的痛苦,只是家里一众佣人都默契的不再提此事,但夜天麒心里明白,是小诺变得更加坚强了。
“天麒,吃饭了。”夜天麒抬头,布小诺将半副身子钻进来,脸上还有几分天真的淘气。
“哎呀,打了一天的电脑,胳膊好酸呦。”
得寸进尺的老男人!夜大叔的赖皮众所周知,布小诺笑了笑,转身关上了门。没过一会儿,房门重新开了,夜天麒闭着眼睛看也没看,就直接开口道,“老婆你真好,知道我胳膊疼还要亲自喂我吃饭。”
“噗!夜大总裁这是做白日梦呢吧!”一句嘲讽的话差点让夜天麒闪了腰,扭头一看进来的居然是上官斯棋,顿时那个脸绿的呀,都能当背景的抠了。
上官斯棋笑容不减,上前两步,“来给我瞧瞧怎么个酸痛法啊。”
夜天麒咬牙,这家伙一直仗着自己有一手好本事整天挤兑兄弟们,连他都不放过,冷哼一声道,“上官斯棋,要是下周一小诺身体还不能完全康复,我就把你送到非洲去和野猪做伴!”
上官斯棋两眼一瞪,不住摇头叹息,“夜天麒啊夜天麒,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
满满一桌菜都是小诺爱吃的东西,只是多了上官斯棋的嘱咐,都是些温和能补的食物,连厨子都是顾长风从国外调来的,这些个兄弟对自家大嫂还真是尽心。
“哇,天麒,你把我也娶了吧?这样我就天天能吃到正宗的鱼翅了!”上官斯棋嘴里还嚼着东西,双目却发着贼溜溜的光盯着这边。
夜天麒已经习惯,而布小诺却差点被呛到。虽然已经了解了他的与众不同,可这话……
沈管家此时眯着眼走了上来,轻轻道,“夜先生,夫人,这是刚刚送来的请柬,是给夫人的。”
“给我的?”布小诺十分诧异,她认识的好朋友也就只有宋薇薇一个,谁会给她送请柬呢。
“是,和远送来的。”沈管家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下周四,和远召开董事会,这是他们给夫人送的请柬。”
布小诺再次失了胃口,没错,爷爷生前将他的股份分给了自己一部分,如今她已经是和远有资格出席的董事,想起要面对安泽来,布小诺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夜天麒拧眉,“拿下去吧。”
“是。”
“小诺,你现在是我的老婆,没有人逼你去做什么,如果真的不想去就不要勉强自己。”夜天麒蹙眉,想起安泽这个人来他就头疼,眼里的神色也冷了几分。
“我知道。”
布小诺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是畏惧安泽的,尤其怕在他面前又听到那种让她无法承受的话语。很多时候她想与安泽彻底的划清界线,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偏偏忽视不了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好,那些点点滴滴近似与关心的场景,还有对他的一份怜悯。爷爷走了,安泽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她不止一次希望,她能是他的亲人,他也能做她的亲人,毕竟那十年,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吃过无数相同的晚饭,看过无数相同的电视。
而潜意识里,她想弄明白为什么安泽会那么恨自己,没错,是恨,他看自己的眼神,和自己说话的口气都带着恨的味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越来越觉得从前安泽给出的理由站不住脚了,什么股份,什么董事长的位子,这些对他来说得到根本轻而易举……
晚饭后,夜天麒从浴室出来见布小诺不在卧室便下了楼,沈管家告诉他说夫人一个人在露台上。
宁静的夜,皎洁的月光,布小诺再也不穿那些卡通的睡衣了,新买的睡衣是素净的粉红,她想长大却抵挡不住心底的那份纯洁,她已经开始懂得外面的世界。
夜天麒走近,发觉她竟端着一杯红酒轻抿,微微拧起的眉头泄露此时她不安的情绪。他有点恼,如今酒的味道会让他想起他们失去的宝宝,想起他的大意和自私。走过去强行夺走了她的酒杯,口吻却不太沉重,“身体刚好,喝什么酒。”
布小诺缩了缩脑袋表示自己认错,然后扬起脸没来由问道,“你说,安泽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如果是因为我在他的婚礼上离开的话,他应该也气消了呀,反正从小他也一直不待见我,可是为什么我老觉得现在他比以前还要恨我?”
布小诺的话让夜天麒的情绪隐隐有些动荡,却及时掩饰得很好,那是一个可怕的真相和缘由,他确定安泽一定知道,也打赌安泽不会亲口告诉她。可是现在,她已经察觉了。
“不为什么,那是你形成的一种习惯罢了,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连夜天麒自己都听出来这话有些僵硬。
布小诺摇摇头,依然很疑惑,“不是。他说过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我听不懂,现在想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
说不上来的困惑,让她这颗小脑袋实在承受不了,轻轻靠上了夜天麒的肩膀,“爷爷留下的信里面说安泽很关心我,很疼爱我,可我看到的却是安泽那么的恨着我,邵敏前一刻说着让我保护好宝宝,后一刻我就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天麒,你会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