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到了阿布,与Amos约定好的日期又即将到来,那么我想,也是时候向C市,向父亲,作最后的告别了。
平安夜。窗外飘着雪,纷纷扬扬。
父亲早已辞掉了唐氏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花店的经营中去。
他一边修剪着白色月季,一边耐心的对我讲:“以前经营农场的时候从没像现在这么安心过,现在虽然只是卖点鲜花,但每天感觉很充实,很安逸,心里面暖暖的,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提前来了……”
我抿唇淡笑,随声道:“应该是吧。”
“我真高兴,你对我总算没了芥蒂,也谢谢你原谅我这么多年对你的苛刻与疏忽,阿殇,真的谢谢你。”
我依旧淡笑,在一片旺盛的纯白中悄悄寻找他的脸。
可他却埋着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略感失落,垂首,指尖碰到了身旁香气浓郁的花瓣。
“阿殇。”父亲忽然叫道。
我立即望向他。心蓦地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里温和,表情认真得像在传道授业的先生:“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么?”
唉,他又在奢望什么。
“Ed,你见过的。救我的那个人叫Amos,就是Ed的父亲。”我同样认真地回答他:“他对我有恩,我必须报答。”
许久。
“对不起,阿殇。我不是个好父亲……在外面,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他僵硬的身影,蓦地觉得他这段时间又苍老了许多。
“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他轻轻地说了句。
“嗯。那你保重。”
转身的那一刻,我再次看见了屋内盛开的白色月季。
像青春不羁那年在夏风里踩过的麦浪,柔和,舒适,还有一丝安然自若。
美丽无以名状!
回忆让我的心情激动起来,我加快脚步,几乎是狂奔着出了店门,然后在附近的街道边找到他的影子。
欢快的呼唤:“阿布!”
跟梦里梦到过的情景一样。
他缓缓转过身来,笑得如风,虽然已经换了容颜,但那温暖仍牢牢包裹着我的心。
“道别好了?”
“嗯。”
“童叔一定舍不得。”
“那你呢?”我仰头看他,在星空下凝视他璀璨明亮的双眼。
阿布无比宠溺的笑,温热的掌心轻轻擦过我左手的戒指:“我更舍不得!若要我再离开你,除非我死。”
扬起背部的吉他,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愉悦的说:“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但在这之前,你还欠我一首歌!”
街头,霓灯绚烂, 气氛盎然。
我心目中那个永远美好的少年,我一直在努力寻找的如风般的少年,我终于等到他再次为我弹奏吉他的美好时刻。
我终于等到,再次能跟他在孤独茫然时相濡以沫的时刻!
晚风吹过田野的时候,我拉起你的手;
你眼睛亮亮的望着我,指着天边的彩虹;
像是童话里的风景,你美得让我心动;
脚下荡漾着水花,那是幸福的笑容;
当你流着汗水为我擦掉额头的汗;
当你弯起唇角笑我笑得人仰马翻;
当你忧伤无比的流泪站在我面前;
当你坐在前面让我揽住你的腰间;
我还有什么可遗憾?
我的生命还在这里;
我的真心还在这里;
我的幸福和欢笑,它们一直都在这里;
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
乌云再多又怎样,我们约好不低头;
你知道,我这辈子只与你相拥;
时间再老又怎样,我们说好不分手;
你知道,我这辈子只为你所有。
……
“你唱得很好听,我大饱耳福。”
“你听见了?多谢夸奖。”
“是啊。就算以后再也听不到,也值了。”
……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唱歌。
我更加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听我唱歌。
热闹非凡的C市街头,灯火璀璨的平安之夜。我的思绪一直飘荡在从前的夏季里,那里有我的青春,我的悲凉,我的绝望和无奈,是我生命中墨色最重的一段。
雪不停。
歌唱到最后一个字,我的目光穿过围聚的人群,在桎梏的空气中突然看到了她的身影。
黑色的皮革大衣,戴着厚重的帽子和墨镜,肤色惨白。
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冲我笑,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凄然,之后快速扭头离开,去了别的地方。
“芮可萱。”我不由自主的低喃了一句,同时在心里迷惑着些什么。
“阿殇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时至如今,芮可萱已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阿布收吉他的时候,我在旁边调侃:“等明天姜离在平安夜街头弹奏的事情登上头条时,你我已经在克拉码头悠然自得了。”
他但笑不语。表情安宁。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却令人眉头紧皱。
“你是让我过去找你们,还是你过来。”不容拒绝的口吻。
合了下眼睛,我压低声音讲了句:“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我的心,从始至终都只装得下一个人。
阿布已背好吉他,温柔的笑道:“走吧阿殇!”
我立即如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想被他发现自己跟唐瑾哲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或者说……那件事。于是装作理直气壮的对电话那头说:“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
然后立刻关了手机。
“是童叔吗?”
“一个朋友。”
可是马上,我便露出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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