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当是什么大喜事呢!”一道娇俏的声音穿过片片雪花扎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皆是一愣。有些个胆小些的孩子悄悄地收回了挥舞着搜集雪花的小手,把头埋进身边大人的衣摆里,有些个大人不在身边的,悄悄地跑到边上的树后或是巷子里,纷纷扒着树干墙壁露出个眼睛看来人。
子修打小光照自己的弟弟多些,对小孩子的举动留意的总是多些,眼下大小孩童的反应落入眼中,心底有了几分斟酌。早先落水时便着人打听了这位赵家小姐,得来的消息倒也有些趣味,一分敬畏派,皆言赵家小姐乃大家闺秀之典范,亭亭玉立;二分厌恶派,赵家小姐刁蛮任性,视人命如草芥,不可畏不令人生恶。
孩童的喜恶最是简洁明了,无甚束缚,先前虽亲历落水,但古往今来情之一字总叫人失了理智,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况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若是赵家小姐连孩童都如此惧怕,那便定然不是什么好料子,有言道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赵家小姐一下占了个齐全,家大业大,强龙不压地头蛇,日后若是叫她知晓了自己的打算,少不了动手脚使绊子,明枪暗箭并非不能解决只是平添诸多麻烦,今日想必也是前来找事端,想个周全些的法子把这个麻烦精摆平了才是。
“怎么?不欢迎本小姐?”蛮横的声音打断了子修的考量,尚未来得及思虑周全,子修隐隐有了些许不耐,大抵是近些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少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面对这些小虾米竟也生出了些情绪。
“欢迎,赵家大小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恰逢小店开业大吉,锦上添花之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小翠出声应了下来,一席话说得漂亮圆满,赵家小霸王最是喜爱阿谀奉承,这点当初着人打听时便被划了重点再三强调。见了子修的反应又有些好笑,这人这是乐不思蜀了?
“我跟你家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儿啊?”子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安陵城的长幼尊卑这般讲究的么?从前在北地可没人这么敢对于子翠说话。一来家里把小翠一直当成长女教养,子修有的子翠从来不缺,二来小翠出面的频率和于子修也就是对半开,无人敢说一句那是下人。
“赵家林昭是吧?汝可知吾名?”眼见着围观的多了起来,这大雪天也不好叫人在外站着,示意福年安年将客人引入室内,扫了一眼周围,不出自己所料,文人墨客来了不少,刻意扬了声捏着文腔。
“好端端的,装什么斯文人,文绉绉的恶心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臭断袖。”小霸王倒是不介意周围微变的脸色,这一句下去可是连着周围一圈的人都数落了进去。旁人是什么心思什么想法她反正是不会在意,从小到大便只有别人看自己脸色的份儿。
“斯文人可有得罪赵家小姐的地方?为何这般说道斯文人?”本来只想给自己添点文气,不成想着小霸王还挺配(无)合(脑),这气势简直是树敌三千又何妨,不过多年来的经验告诉自己,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是好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她如此给面子把油浇了,那自己也不用跟她客气,给这火吹吹风把火势烧旺了。
“本小姐乐意!百无一用是书生!”赵林昭此人也未免太幼稚了些。真不知道该夸她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夸她单纯过头。
看样子赵家是真的把小姑娘保护得很好,一点该有的教养都没有,心底微微叹气,一个女孩子不受家中长辈管教,连立足于这世间都难,倘若进了别人家大抵也是要挨管教的,再硬气的娘家终究也是无法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去。不过看这周遭人的反应,大抵也是没少听,敢怒不敢言。
“小姑娘,嘴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子修还是心软了些,放软了声调好心提点两句,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赵小姐的事情了。
“于子修!轮不到你来管教我!”赵林昭蛮横归蛮横,还不至于蠢到这人对自己的说教听不明白。羞恼难当地跺了跺脚。
好像小时候,娘亲也是这么说自己的,那时候自己皮实,总上蹿下跳,娘亲也总温声细语地对着自己说,小姑娘,文气些,莫要弄伤人伤己。后来娘亲走了,不管自己怎么闹腾都在没人对自己说一句不是,再后来好像就都成了习惯。切!对着一个男子思念自己的娘亲做什么?怪哉!不就是一句小姑娘外加一句说教嘛!不稀罕!!
“我是于子修,她是于子翠。你怎可说她是下人?”子修朝着小姑娘伸出了手,“行了赵小霸王,过来给我的姐姐道个歉,我请你吃饭。”
周围已经有了细碎的讨论声。
“这个当家的如此良善。”
“人家姐姐被如此欺负,却还好心相劝。好肚量。”
“可不是,就不知道赵小姐能不能接受这个好意。”
“当家的确有雅量,倒也正直。”
“人也生得清隽。”
“开业大吉,赵家小姐也太不礼貌。当家的没发脾气也是好气性。”
“这吃食也是不错,近十日酒水皆免费,倒也是大气。”
“这乳鸽不错。”
“这倒菜是叫白玉满堂吧?甜糯适中,又是清凉,这冬日里倒很是爽口。”
“不错,改日可来此一聚。”
“对...对不住了!”赌气地把头一扭,倒真是像极了同娘亲撒娇的小可怜。
“行了,也就是子修爱计较些,小朋友进来吃饭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不好。”小翠怎么说也看出点门道了,子修乐意做这个好人,自己也不意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没人真敢把自己一个于家大小姐当成下人,让一个小姑娘嘴上讨几分便宜,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从一开始知道了赵林昭的成长环境,就知晓这个小姑娘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料子,子修这么些年了,养出来的性子不至于想不通这个事情,方才终究没有朝小姑娘发难,真要让人成了众矢之的,怕也是要后悔。
赵林昭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眼眶有点湿是怎么回事?伸出手拍了下眼前的的手掌,又把手放了进去,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被男生当街拉着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乖囡囡。”另一手执起扇子敲了敲小姑娘的头,惹得小姑娘红了脸。小翠只能在一旁疯狂摇头,我的小子修,你现在可是男儿装扮!你又瞎散发魅力!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另一边雅间里的男子无奈地笑了笑,于子修果真名不虚传,小霸王瞬间变成小猫了。
“顾当家的,你家这个可真不省心,拈花惹草的,你可小心有人争宠咯!”身旁的男子眨巴着桃花眼,仰头接住抛高的花生米,顺便取笑了一下身边扶额叹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