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不为所动，静静地注视着采绿，这个女人的性子一如当年，丝毫未变……她这是想证明自己比我强吗？
只是真若如此，那又如何！难道她还不明白，即使是妖修，数十万年下来，也未必能再见到几位故人。
若非两者都极其特殊，天道之下，只怕早已变成了冢中枯骨。
这一场争斗，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采绿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身上气息暴涨，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似乎与树木类妖兽完全不符。黑风山洞，在这股猛烈妖气的冲击下，忽然间颤动了起来。
这座山洞的内外，隐藏着好几重空间阵法，其坚固程度，不逊色于大陆上的任何一座坚城。可是此刻，却好像弱不禁风，随时都有可能被撕碎。
厉无极纵身而起，倏忽出现在了采绿的身前，“大姐，且慢动手，你是想拆了我大哥的这座洞府吗？”
看来采绿对玄女的怨忿颇深，否则，她绝对不会这般失态。
“大兄弟，你让开！”采绿素手微抬，有些无奈的道。
“不让！”厉无极毅然摇头，随后郑重道：“难道你忘了我们过来的目的吗？”
闻言，采绿浑身气势稍收，抬眼冷冷望着玄女，沉默不语。
“这就对了嘛！你与兽王前辈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非要弄得这般不愉快。”厉无极一脸真诚，随后又看向了玄女，拱手道：“前辈，久仰大名了。今日得见，真是足慰平生。”
“厉无极，我认得你。”玄女目光从容，上下打量着厉无极。
这个人类小子果然有些独特，难怪会得到众多妖兽的认可。
“前辈这话……指的是当年搭救于我？”厉无极好奇问道。
除了当年派望天和无痕助他脱困，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与对方还有其他交集。而且这位兽王前辈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帮他，此事一直埋藏在心底，让他很困惑。
“这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关于你退出师门、屠戮修行同道的传闻……厉无极，你可知自己已经和大陆上一半的修仙门派结下了死仇。”玄女声若莺啼，再次深深看了厉无极一眼。
大陆之上，敢同时得罪万毒教、灭日山庄、逍遥宫和天心楼等诸多大派的修士，绝无仅有，偏偏眼前这位就是！而且不单如此，他似乎还与那隐仙谷有着不可化解的仇隙，被对方列为了必杀之人。
“前辈，晚辈当时也是被逼无奈。那些人发了疯一般围堵截杀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厉无极撇了撇嘴，解释道。
在逃往极北之地的那段日子，大陆各派之人全都盛传，他在玄天秘境中得到了绝世法宝。因此，众多高人弟子一路闻风追杀，死在他手下的修士确实成百上千，就连属于何派至今仍然一头雾水。
“世间之事，有因有果，无人可以逃脱。”玄女轻叹了一声，接着又道：“你既已种下昨日因，然也必须接受今日之果……大陆各派，尽皆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此事，早已注定，怨恨不得他人。”
“前辈，这我自然知道。”厉无极眉头微皱，片刻后感慨道：“只是现在邪魔即将来侵，晚辈也想略尽绵薄之力。若是与各派大动干戈，殊为不智。”
面对可怕的域外邪魔，需要集结的是妖族与所有修士的力量。他不希望因为自己一个人，使得修仙各派心存芥蒂。这种局面，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只因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忘忧子、忘晴川、蓝凤儿、宫倾城、苏惜朝以及黑风等人。如果他与各大派交恶，这些人势必不会袖手旁观。如此，则苍澜大陆危矣。
“此事只宜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暂时留在这无尽大山，将来总会有解决之道。”玄女沉吟道。
“不可！”采绿突然插话，“大兄弟，要对付邪魔，我们自己想办法，千万不要和她搅在一起……当心死了还要替她叫好。”
大陆各派，包括各域势力如何与玄女联手，采绿自不会去管。但是乌鸦、道衍和厉无极则不在此列，那是坚决要反对、必须得反对！
“大姐，莫要心急！先听前辈把话说完。”厉无极感觉玄女话犹未尽，话中有话。
聪明如她，或许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我这不是心急！”采绿立刻反驳道：“你是没有见识过她的手段，又被她的外表所迷惑，总是把什么都往好的方面去想……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女人，最善于做表面文章，蛊惑于人，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阿绿，这大概就是你对我的一贯印象了。”玄女目中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自开启灵智以来，行事向来只凭本心，并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只因别人的喜怒爱憎，又与我何干？其实从这方面来讲，我们是一路人。”
“呸！老娘又怎么会和你是同一路人。你这个狐媚子，休要巧舌如簧，魅惑我家兄弟。”采绿瞪了瞪杏眼，不屑道。
听得这话，厉无极心中不由苦笑，这大概也是采绿执着的一面了。她对玄女的不良印象由来已久，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改变。可是，能够与北冥和乌鸦并称三大妖主的人物，心思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阿绿，你我不必作口舌之争。如何决断，还是看厉无极本人。”玄女眸光流转，平静道。
“我兄弟是个实诚人，作为姐姐，我有必要提醒他。”采绿微微撇嘴。
玄女螓首轻摇，并不接话，看上去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见状，采绿神情愈发的不悦。从她此刻的表情就可以推断，腹中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厉无极清咳了一声，笑道：“大姐，前辈，你们就不要再唇枪舌剑了。你做你的金夫人，你做你的兽王与妖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岂不更好！何必非要弄得脸红脖子粗，让后辈看了、平白笑话。”
“咯咯，大实话！不过有人并不怕别人笑话。”采绿眼神变得灵动起来，掩口笑道。
厉无极唇角顿时弯出一个弧度，正色道：“大姐，说了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又来了？我们现在必须尽力完成祖师的交代，促成修士与妖族达成一致，共同抵抗邪魔。此事，肯定还是要倚靠兽王前辈。”
话音落下，玄女扬眉看了过来，目光中似有嘉许之意，“厉无极，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不过倚靠可不敢当，而且从今往后，只有兽王，并无妖主……唉，没有北冥与金大嘴在，妖主的称号又从何谈起？”
“前辈，北冥前辈虽然已殁，但是金大嘴犹在，无论妖主抑或兽王又有何分别？”厉无极随口道，心中却一直在思忖，这位北冥道人不知长什么模样，当年究竟是怎样的英雄人物。
闻言，玄女静立原地，久久无语，宛如是追忆起了往事。
采绿这时同样若有所思，举步走到石桌前，从地上找出一只尚余剩酒的酒坛，为自己默默倒上少许，细细品尝了起来。
山洞中忽然寂静下来，只能听见黑风那酣畅的呼哧声、还有采绿偶尔的啜酒声。
皎洁的月光，在沉沉夜幕中更见明亮，为几人照出婆娑身影，无限拉长。
沙沙沙……
一阵夜风，悄悄吹进山洞，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厉无极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是醉酒后遗症，还是心底深处对邪魔的担心，他自己也说不清。玄女和采绿两人，能够如此最好。作为妖族中举足轻重的两人，未来抵抗域外邪魔的日子，她们肯定还会有许多交集。
无论是兽王还是妖主，玄女只能义无反顾。而采绿同样无法置身事外，有乌鸦和道衍在，这就是她逃脱不了的宿命。
未来，不管大陆各派如何，妖族肯定是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而他学了北冥的功法，又得到真龙之血铸就妖身，也唯有并肩战斗这一条路可以走。
感慨过后，厉无极将视线重新投射在了玄女身上，主动打破了沉默，“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能够以诚相待，为我解惑。”
“请说。”玄女似被惊醒，低声回应。
厉无极一脸凝重，沉声道：“当年晚辈被困在这无尽大山中，前辈为何要派望天大人前来解围？”
万蛊毒魔将他强行留在身边，又打算逼他拜师。虽然两人后来关系极其微妙，但是当时若非望天缠住万蛊毒魔，无痕趁机将他救走，结果如何，实难估料。
“你是不是一直很疑惑，你我素昧平生，为何我却知晓你的存在，并且会多管闲事、横插一手。”玄女声音缓缓。
“不错！”厉无极立刻点头。
玄女神情幽幽，淡淡道：“难道你到现在仍然毫无所知吗？”
“若有所感……”
厉无极挥了挥手，毫不犹豫道。
关于这件事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现在向玄女询问，只不过是为了求证而已。
“哦，说说看。”玄女睫毛忽闪，似乎很感兴趣。
这个与妖结下不解之缘的人，他真的已经猜出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