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婚礼。趁着最后的时间,很想去看看曾经与他一同出入多次的PUB,那里有他当年喜欢的‘幸福’,事实上,他确实在那邂逅了一生的幸福。
后悔啊,带他去了那里。
不过,昔日的种种不甘在时间的驯养下已日渐模糊,留下残影成为纪念,以便日后老去时的哀悼。毕竟,曾离幸福这么近,几人能舍?
吧台里的调酒师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发短如男生的帅性女子,为我送上的‘午夜悼念’也不见往昔里的一双纤纤细手,连味道,也与印象中的苦烈有出入。不过,豪饮三杯后请我一杯醒酒茶,她和她倒是惊人的重合。
很久没喝这么浓烈的酒了,PUB对她当年自创的味道终究把大部分传承下来,以致于我只能用手撑着晕眩的头来回味在这里有过的点滴,宛如电影画面从我眼皮下一幕幕滑过,从少年到如今的待嫁女子。依昔记得,有过血腥弥漫的某夜,伤心欲绝的女孩抢了利刃在左腕狠狠划出三道口子,刺红的液体即刻喷薄而出,震吓住了在场的红男绿女,却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醒酒茶后,仍是又三杯‘午夜悼念’,等到第二杯醒酒茶摆在手边时,重影已让我分不清哪杯才是我要的,只能目光呆滞的打嗝,散出阵阵酒气,令人嫌恶。
酒量,还是不见长。
好想哭,如果此刻不在笑。
傻女孩,还倔强什么呢?终究是没有挽回的事实,纠缠下去,有的只是自己的心力交瘁,没有他的疼惜。
怎样,才能不去回想?
强迫着分清酒杯的虚实,不料被他人捷足先登,把醒酒茶递放到手中,好让我喝下,缓解头晕目眩的症状。
“想不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对于宛若从天而降的人,我的回应之道向来是仍然我行我素,不喝下醒酒茶,脑袋就不能正常运转来思考问题和决定要说的话。
杯空人笑,我大约得背一身酒气回家接受妈妈的拷问了。自从拍照那天的意外,她已经不相信我编撰的任何一个和未婚夫有关的借口。我不怨,谁让他和她爱得如此强烈呢。
第七杯‘午夜悼念’拿在手里,心间忽而有了莫名的踏实,大脑的难受得到些许缓解,才慢慢开口,“老主顾了。”
从我手里拿过今晚的第七杯,他仰头一饮而尽,清醒的眼眸带着挑衅,看进我的眼中不过是又一场的怀念罢了。
“美女,再给我一杯‘午夜悼念’”
“她喝醉了,别理她!”
什么时候,他学会了多管闲事,尤其是我的闲事。在他心中,我不是被定位为祸害了么?这时候的劝阻,是还未放弃对我的一丝期待吗?
如若此般,他果真也是个痴心妄想的家伙。
干笑着,他和他不停地在我瞳孔中重叠了又分开,再重叠,反反复复,让我备受煎熬。
“不要告诉我是巧遇,夏氏谈生意不会来这间酒吧。”夏氏的合作伙伴都是高级会所,那里美酒佳肴、美女如云、金碧辉煌——上流社会缔造的乌托邦。即将成为夏少奶奶的我,十分荣幸的得到了那里赠送的VIP会员卡,且不只一家。
“来道歉,可以么?”
我看到他眼中的真诚,是接受了我的提议吗?把玩着吧台上的空杯,嘴角淡淡向上扬着,“她还好吧?”
他点了头,“你的提议她没有异议,还让我替她谢谢你。”他已然又是了本来的夏家公子——灵色俊秀,“真的,我们都很感谢你。”
你不知道的是,你的感谢有多让有扑进你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我成全了你和她退而求其次的幸福,余生便剩下苍白的颜色填满一日复一日的时间,单调得孤独。
又笑了,虽然有点僵。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坚信双眼不会因为酒精作用而产生真切的幻觉。
多少年了,他决然的离开宛如我们从未有过相同的回忆。他在她身边,日日爱语,毫不留情的把空荡荡的背影留给我,像鬼魅附身一般食髓知味后再不肯从我体内离开,继而心安理得的安营扎寨。
我说过,我要报复的。
死死盯住和同伴谈笑风生的男人和女人,只要眼神能杀人,他们一定死了千万次,万箭穿心的死!
身旁的未婚夫寻着我的视线看去,许是看到的吧?他们,依然会来最初的相遇之地,我早该想到的。
“怎么,认识公司资源部的人?”
夏氏资源部,油水充足的部门,他进到了里面,难怪林逍芸依旧高贵如名妇,骄傲的挥霍着生活。
终于相信叶子‘世界如掌大’的格言,一个人要遇见另一个人简直易于反掌,只要心思足够缜密。我一直相信,林逍芸的成功是一场谋划得天衣无缝的邂逅,这并不高明于我的目的。
“青年才俊才有认识的价值。”例如我的未婚夫。
“看见那个带着美丽女伴的英俊男人吗?”他说的,是李氏夫妇吧。发现他的眼里有笑意,我耐心听着,“资源部老总特意向我提过他,看来是颇得赏识。只要他好好做,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他的话语中也夹带了寸缕赞赏。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中迅速生成。叶子说过,要想一个男人没你不行的重要性,就必须用他最看重的东西来牵着他,而当他高飞时,那根放飞他的绳最好自己握着。如此,那只风筝即使倾尽所有也逃不出你的操控,除非他报了必死的觉悟去挣开绳索。
李非含,你真的不该和她再来这里炫耀你们天长地久的誓言。我带你来的地方,岂容得下她要鸠占雀巢的阴谋。爱恨交加的情感,你知道吗,皆拜你所赐,为此,我有权在你最兴致盎然的时候,举兵反击。
你没有逃的路,你再没有逃的可能。
一年又一年,我告诉自己,只要还爱着你,就能宽容你留给我的伤害,毕竟,你给过我美梦。可是,我比想象中的自己小气千百倍,我无法容忍你接受她蓄意将你抢走的阴谋,我没有宽广的胸怀容纳曾经泛滥的泪水和痛苦成为你和她喜悦的陪衬。
你没有找到足够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李非含。
“记得谢我的成全。”谢礼很简单。
“你会需要吗?”
“你该让你的职员学会安分守己。”
跳下椅子时,我瞥到了身边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眼波中流露的不明所以。不过,这不重要。我想,当他看到未来的妻子将一满杯的液体从夏氏职员的美丽女伴的头上淋下时,便会了解了吧。
我能成全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子,不见得就会连这个卑鄙的女人也一并成全了。
那个男人眼中要将我吞噬的愤怒是如此令人惊骇,可惜的是,行动上他连向我讨个说法的意向也没有,只任由同伴无意义的叫嚣。哪怕他的同伴已站起来要向我讨回公道时,也被阻止了。所以,我骄傲的踏着女皇胜利的步伐离去时,仍能听到那名受害者的委屈声。
我讨厌无耻的女人!
PUB外的深凉夜风吹散了我满身的酒气,意识异常清醒的回头时,未婚夫拿着被我遗落的提包在等我。
面对这个也许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我笑了。
如果,真的和他共度一生,仿佛没有不好。可是,他的一生在遇见我之前,就已给了在独自飞翔时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而我,成全了他们的付出。
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吗?
原来,怎样都还是会难过,会想哭,会从心底企盼为余生上锁的那天不要到来……走投无路了啊。不甘、后悔、难过……一样样的情绪都争先恐后的誓将千刀万剐的痛施加在我身上各个角落,逼迫着我承接凌迟的苦,连仅有的报复之乐也被强行剥夺。
何时,我才能从这层层囚牢中出逃?何时,我才能在十面埋伏下逃生?
“得你送我回家了。”
已经没有余力支撑这具空壳了。感觉不到疼,是他接住了我吧。如此相似,却始终不能帮我将支离破碎的梦拼贴回原样,全部的遗憾便比惊涛骇浪更可怕,把我卷如无底深渊。
找寻多年,逃生的路依然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