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天色已暗,床边依旧是妈妈一个人,满面担忧。
喉咙很干,还有丝丝刺痛。未等我有所表达,妈妈已将我扶坐起来,递上搁置于梳妆台上的温水。
鼻子有些发酸,却终于没有继续。
“好好的,怎么会发烧呢?”
一口一口地细品着杯中物,和平常的凉开水并无二致,为何言浅杉却自小嚷着连开水也让妈妈倒?虚荣心作祟么?那个天才竟会有如此庸俗的情绪。
“谢谢”
将杯子给回妈妈,我缩回暖被,继续先前未完的美梦。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刚才梦到哪都给忘了。
我听到妈妈压抑着的叹息声,眼泪便不容商量的从紧闭的双眼流出,渗进枕头的棉絮里。
“订婚的事,改在一个星期后了,先把病养好再去。”
妈妈出去时,把近在眼前的行刑改判死缓。我的泪,却无可抑制的决堤。
这样的缓刑,是让一个人两次等待死亡,是希望的同时也决定了下次死的时间,貌似宽容实更残忍。一天天,都要面对等待的寂寞与恐慌。
我想起了那个丢我于中途的男人,我需要他给予我再次等待的勇气和力量。
可是,前提是我必须承认自己的失败。
心不甘。
所有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将我一分分、一寸寸拆分下腹;而我,连最基本的反抗也无法实行,只任由无数双无形的手撕扯我的身体,用痛来抵御悔恨的反攻。
紧紧地缩在被子里,我情愿就此了余生。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会无比希望自己就是祈,走的那样眷恋全无,哪怕她自始至终都舍不得那个叫良的男人。
死,原来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多么想,自己可以停留在早已远去的孩童时代,如彼得.潘一样,天天年年享受永无岛的快乐时光。我不介意言浅杉获得的宠爱,上帝的恩宠公平的施与每一个人,我得到的未必他也能拥有,他的天才也未必不是他的悲哀。
我不恨,也没有怨,只是不明白,我是如何走到了悬崖峭壁上:身前是万丈深渊,陡峭的岩石被冷冽的寒风在一日复一日的雕琢下显现出利刃的模样,有如天上的神兵力器,哪怕一只蚂蚁也逃脱不了被它斩断的命运……我坚信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妈妈的每一句话都不曾违背,即使这一次,我押上了自由。
直到电话的一端响起了侵占全部记忆的声音时,我才肯低头:即便每一根神经都拒绝将他的号码拨出,身体仍会在不自觉间做出独属自己的选择。
眼泪是翻滚中的江水,后浪推前浪。嗓子发不出丁点声音,只任通话时间不断往上累积。
礼貌性的问候了一句后,对于这莫名的沉默,他没有挂电话,没有说话,仿佛耐心的听着我的呼吸和哽咽。
“小璃,是你吗?“
是我,不争气的我。可是,我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害怕哪怕只一个单纯音也足以泄露所有的秘密。
“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不说话?你在哪呢?”
和记忆中回放的片段一样,他关心不减,惟独少了爱,少了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捧在手心的呵护。
李非含,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多好。
“和她在一起,开心么?”
用被沿拭去满面微苦的水迹,我尽量不让他听到浓重的鼻音,虽然一开口就以失败告终。
“开心。”他的回答干净利落,让我对那个女人的羡慕再加深一分。他把对我的用心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吧。
“会想起我吗?”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不管它是否有足够的资格成为我面对未来的勇气,能证明我从他生命中走过就满足了。
“偶尔”
这两个字通过电波传进耳朵时,我笑了。
李非含,当年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从我眼前走得如此执著,只留下我狼狈不堪的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看你牵她的手从我视线中消失,再也不见。
我们说好的,一起去撒哈拉看虚空缥缈的海市蜃楼,一起去北极看五彩缤纷的极光,一起去中东经历死亡的恐慌……我们说好的,难道你都可以全然不顾么?还是,这全部的美梦都抵不过那个女子的一行清泪,你的天秤终于向她倾斜。
你也说过,我没有不好。可是,为什么就是她了呢?她又有哪里好,以至于你放弃原有的一切从头开始,值得你付出一生来守护。
我真的不懂。
“你要记着,我说过要报复你们的”
结束通话。我不想他听去了我的难过,为他辗转反侧的日子已被他亲手埋葬在了昔日的青葱岁月,化为枯骨。
不得不承认,舍不下他只因了昔年曾经拥有。假如,他先遇上的是她而不是我,我和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成为过客,铸就我一身伤。依藤却说,如果我和她调换与他相遇的时间,他的幸福未必还是她。
那会是我么?
恐怕,他也不会有答案吧?但是,他已经给了我勇气去面对未知的将来。不管他偶尔的想念是出自真心还是愧疚,亦或只是敷衍,都不重要了。这个曾和我一起制造美梦的男人,只能成为她的爱、她的夫,而从此与我天涯两路人。或许日后想起仍会心有不甘,但是,我有权选择另一种做梦的方式。
幸福,是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