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故人相见
“老掌柜的！就是这帮外乡人在店里闹事，还打伤了咱们好几个伙计，必须抓他们去见官！”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见到来了主心骨，立刻从角落里跑了出来，而一直像尾巴一样的小学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位客官，不知小店是哪里得罪了您，竟惹得您发这么大的火？”吴老掌柜的连看也没看自家的掌柜，一双浑浊的老眼只是盯着倚靠在柱子旁上摇摇晃晃的莫小楼。莫小楼也不说话，只是半低着头，咧着大嘴傻笑。“报官了吗？”吴老掌柜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挤出来几个身着差人官服的捕快。
“都让让，让让！张捕头来了！”
“我看看是谁在这儿闹事啊？呦！吴老掌柜的！”说话这汉子是西川县衙的捕头张超，三十岁，卧蚕眉，丹凤眼，一张大嘴即使是闭着也占了快要将近一半的脸，肩膀更是宽的吓人，说话声震得旁边人直捂耳朵。一身的深蓝色捕头官衣，头戴着青色丝帽，腰扎着黑色镶玉的束腰带，脚蹬白边登云靴，不看长相，这身衣服价值就不菲。
“张捕头！”
“哎呀张捕头，您可算是来了，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我们店里的伙计，连带着还有几名街里街坊也遭了殃，看看这桌椅板凳，您看看，您可得给草民做主啊！”这店里的掌柜的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人群里看热闹的见到掌柜的如此伤心，纷纷开始指责柱子旁边仍旧摇摇晃晃还在傻笑的莫小楼。陆晓川背对着门口，半回头的轻瞥了一眼门口的几个人，给对面傻笑的莫小楼使了一个眼色，他知道莫小楼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疯闹过后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现在这个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否则闹到这步田地不装下去，很难收场。
“老哥，跟兄弟们衙门口走一趟吧！”张超一甩头，示意身后的几个捕快上去抓住莫小楼。几个捕快以为只是普通的酒鬼闹事，哪成想刚伸手抓住莫小楼的胳膊，就觉得不对劲，两个靠的最近的捕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莫小楼抡得飞了出去，咚的一声，在地上滚了三四圈才停下来。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见到自己同伴被莫小楼像扔沙包一样就那么随意的丢了出去，剩下的两名捕快知道莫小楼不是善茬，各自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身位，按住腰间的钢刀，就要拔刀。莫小楼此时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知道要是任由这两名捕快把刀拔出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反正已经这样了，只要不闹出人命，再伤几个捕快又能如何。想罢，瞪圆了双眼，猛的前冲两步，闪电般的把缩在胸前的两只大手，狠狠的拍在了这两个倒霉蛋的身上。噗噗两声，两名捕快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咚咚又两声撞在了墙上，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嘶~铁掌推山？”
张超的注意力都在莫小楼的身上，旁边吴老掌柜的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见，见到自己的两个手下这么不堪一击，先是恨他们两个给衙门口丢人，随后就气得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公鸡一样。
“你奶奶的，把我的兄弟当沙袋打，我看你找死！”仓啷一声，张超抽出了腰间的钢刀，抖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反手提着刀，两步就来到了莫小楼的身前。莫小楼知道张超不比刚才这些人，不敢大意，连忙抽身往后退。他一退，张超手里的刀整扫在椅子上，咔嚓一声，椅子瞬间四分五裂，张超手里的钢刀去势不减，再一转身，反手对着莫小楼就是一记横扫千军。钢刀带着呼呼的风声，莫小楼只好再次往后退。
“狗贼，吃我一刀！”张超见莫小楼像个泥鳅一样左闪右避，抽身后退，大喝一声，一脚把散落在地的凳腿踢飞，凳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深深插进了莫小楼身后的墙壁里。不等莫小楼再次闪躲，张超高高跃起，高举手里的钢刀，势必要把莫小楼砍成两半。刚才还只是想生擒活捉住莫小楼的他，经过一番追逐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杀心一起，刀法徒然变得凌厉起来。
莫小楼见到张超眼神一冷，知道他要下杀招了，但是右边被封住了去路，而张超又从左边杀来，这下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去接这一招。“看来赤手空拳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啊！”
当~的一声，火光迸溅，张超这一招猛虎下山整劈在莫小楼的双刀上面。以上击下，力道上虽然占了便宜，但是张超却没有想到莫小楼身上会有武器，自己势大的一刀被莫小楼手里斜握着的钢刀卸去了大半的力，莫小楼没什么事，他自己重重的落在地上，反倒是震得双脚发麻，疼得他差点儿尿了裤子。硬咬着牙，后退了几步，倚靠在桌边缓口气，极力的忍着疼痛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吃了暗亏。
可是他只能骗过外面那群看热闹的街坊，屋子里还有五个人在看热闹呢，光是张超背对着的桌子上就坐了四个人，而靠在柜台旁边端坐的吴老掌柜的脸上更是看起来更是没有半点喜色。在张超连续出手，没有一点儿效果之后，吴老掌柜的脸上越发的凝重了，那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凭空多了几条深纹不说，浑浊的老眼也越发深邃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店里自酿的烧刀子虽然酒劲迅猛，可是来的快，去的也快；醉熏的兄弟几个，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坐在桌子上已经看了大半天的热闹。这张超看似每一招都能逼得莫小楼连连后退，可是却一直都未能近其身半尺，练过武的都知道，这样连续的抢攻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张超拼尽了全力都未能让莫小楼使出一半的实力，二者高下已然有了分晓，只是在看热闹的街坊眼里，张超还占据主动的优势罢了。
“你现在束手就擒，兄弟还能在县太爷面前给你求求情，说几句好话，只是损坏了些桌椅板凳，伤了几个人，最多赔几个钱而已。至于伤我几个兄弟，就当给他们上了一课，你看如何？”张超是发现了，眼前这人连一半的力都没使出来，自己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斗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功绩什么的都是扯淡，命可是自己的！如果能劝降，那可是再好不过了，虽然有些折面子，可面子又能值几个钱。
对于张超的条件，莫小楼自然是欣然接受。自己把事情闹这么大，他自己也有些后悔，可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如何去解决才是上策。既然眼前这位当差的主动求和，他自是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待会儿随他去见了官，自己再亮出来王府亲卫的身份，都是自己人，互相在遮掩一下，多多少少再赔点儿钱，这事儿就了了！如此这般可以说是这场闹剧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莫小楼刚要开口答应，就觉得眼前又一道模糊的身影一晃，吓得他赶紧把短刀横在胸前。
“张捕头啊，你累了吧！领着你的几个兄弟歇歇吧，我来跟这位小兄弟谈！”
张超就觉得自己肩膀被吴老掌柜的轻轻这么一握，痛的要死，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
“吴老！这...”张超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动手，虽然坊间一直有传闻这老掌柜的实力深不可测，这是这么多年也只是传说，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实实力，倒是他的儿子吴萧林文武双全，现在在京里做了大官，老爷子念旧，一直没有随着他儿子进京去享福，反而在这小小的西川开起了客栈，一楼照顾一些散客，二楼和后院接待一些云游行商的客人，虽挣不了什么钱，却也更逍遥自在。
吴老掌柜的脸带笑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张超往后退，张超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莫小楼，心想完喽，你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老夫是这里的老掌柜的，敢问今天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壮士？让壮士发此大怒，可是小店招呼不周，才惹恼了壮士？”来的路上，报信的伙计把情况都和老掌柜的说完了，只是隐去了漫天要价这一条，着重的渲染了闹事的是借着酒劲想吃霸王餐这一条。
哎呦？莫小楼一听这话的意思今天这犊子是护定了，原本还以为老人见多识广，遇事自会处理得当，没想到今天这位原来也是传说中的奸商，跟这几个王八蛋伙计原来是一伙儿的！虽然刚才那一招看起来很像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移形换影，但是莫小楼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没怕过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那边还坐着自己四个兄弟呢，怎么着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树不直有人修，路不平有人铲！若是平时换作旁人，这暗亏吃了也就吃了，今天几个王八蛋店小二遇到本大爷算他们几个倒霉，看来你也要护犊子了，出手吧，让我领教领教！”
“年轻人，说话别这么冲！气太盛，会吃大亏的！”
“年轻人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你不动，我可不客气了，看招！”莫小楼说着手腕一翻，又从怀里变出来一柄短刀，双刀无常便是莫小楼入王府之前在江湖上的名号，宁见夜里阎王，不遇双刀无常，说的就是莫小楼。
吴老掌柜的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想和控制当中一般。即使见到莫小楼握着双刀如鬼魅一般在他周身闪烁的时候，他依旧稳如泰山，波澜不惊。突然，吴老掌柜的双眼猛的睁开，右手在自己腰带上这么一拍，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听唰的一声，一直低着头用余光看热闹的陆晓川就觉得一道寒光乍现，随后便响起了兵刃碰撞的叮叮当当之声。
大堂里，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上蹿下跳，忽左忽右，速度快到已经出现了残影，看热闹的都张大了嘴巴，空气中都静的可怕，只有战场中心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兵器碰撞的声音。
半柱香的时间转瞬即逝，但是莫小楼却觉得这半柱香比平时一年的时间还要长，每一刻每一瞬间对他来说都是惊险万分，稍有不慎自己便会堕入深渊，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二人虽然各自都退到了一边，但是身上的痕迹却是截然不同，吴老掌柜的身上只是衣服有些凌乱，想必是刚才争斗的时候用力过猛造成的。反观莫小楼就不怎么样了，先是两条裤腿就各自没了半截儿，腰带不翼而飞之后，衣服像是个大口袋一样套在了身上随风轻摆，两只衣袖上也都被削成了碎条，最重要的是他胸口已经没有了半点儿布料遮挡，剑痕遍布在他的衣服上，却没伤他半分，二人的功力即使三岁的孩儿童也能分得出谁高，谁低。
莫小楼已经完全没了方才那股气势，虽然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忿的神情，但是眼睛里却少了那种狂傲。
“啪！啪！啪！多年不见，吴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喜事啊，喜事！”陆晓川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大堂中央纹丝不动立在那里的吴老掌柜的，却迟迟没有转身。
吴老掌柜的闻声转过了头，上下大量着这位似乎认识自己的消瘦背影，极力的在脑海里搜索符合这一身形的背影。突然，浑浊的老眼似乎是找到了答案，猛地一瞪。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吴老，晓川回来了！”言罢，转身，微笑，拱手抱拳，一气呵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