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慢慢变得清凉起来,犹如漂浮在最深最深的海里,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我伸开双臂恣意地拥抱着这份难得的清凉,心也跟着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还活着吗?
是天使救了我吗?
“小绿,快醒醒,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海面上玩的吗?怎么可以在这里睡着?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浮出水面的这一天呢……”
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接着我感觉到有一双小手正急切地摇晃着我的胳膊,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腥咸海水却迫使我又慌忙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我的四周都充斥着海水的味道?我在海里吗?
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自由呼吸。
“小绿,你怎么了?眼睛又不舒服吗?”那个甜美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这时,我感到从眼睛上传来一阵清凉,仿佛眼睛被涂上了什么东西一样。
“再试着睁开眼睛。”
我听话地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深蓝色,隐隐的光线中我看到一个披散着蓝色长发的少女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刚想张嘴讲话,我才发现那个少女竟然是没有腿的,她美丽的腰肢下长着一条浅蓝色的漂亮鱼尾。
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吗?
“不许再说不想去水面的话。”那美人鱼少女甜甜地说着,歪着漂亮的小脑袋看着我,“小绿本来就不是海族的人,却被强行留在海皇宫里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不想到水面上去看一下吗?那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呢!难道在海里待久了,小绿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巫族公主的身份了吗?”
“我真的在海里?”我疑惑地抬起头四处打量着,虽然眼睛还不是很适应,但是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情形。
这里是一片蓝色的珊瑚丛,美丽的珊瑚礁上长满了一丛又一丛暗绿色的海草,海草随波舞动着纤细的身姿,竟然比岸上的花儿还要妖娆。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鱼儿在我的眼前自由地穿梭着,它们时而调皮地轻咬着我光着的脚丫,时而钻进珊瑚丛里躲迷藏。
我的身上穿的早已不是学校的制服,而是一套奇怪的黑色服装,长长的裙子一直盖到脚踝,那漆黑的颜色将我裸露在外的脚踝映衬得更加白皙纤细。
“对呀,是海底。我们两个刚从海皇宫里出来呢,哈哈——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父皇破例让我带你一起去海面上玩呢!好高兴哦!小绿,你高兴吗?”小美人鱼在我的身边欢快地笑着,银铃般动听的笑声随着海水飘荡出好远好远,引来无数条美丽的鱼儿在她的身边流连着不肯离开。
“你是小美人鱼?”我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小绿……”听到我刚才的问话,小美人鱼的眼神瞬间变得忧虑起来,她带着海螺戒指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美丽的蓝色眸子里闪动着迷人的光,“小绿……没错,我是小美人鱼美莎,你是巫族的公主绿,从小被当做巫族与海族和平相处的筹码生活在海皇宫里。虽然这一切很残酷,虽然海里看不到阳光,看不到春暖花开,可是,小绿,你确实还活着,不要老是幻想自己已经死去了好吗?你没有死去,你还活着……”
“嗯。”看着美莎忧心忡忡的脸,我不禁点了点头,她为我担心的模样总让我忍不住想起季夏。
“太好了。”美莎兴奋地欢呼,牵着我的手,摆动着漂亮的鱼尾,拉着我朝有阳光的地方游去。
那一缕缕刺眼的洁白光芒就是阳光吗?
那照耀在身上温暖的感觉就是阳光的温度吗?
那照亮了美莎的脸庞,点亮了她深蓝色的眼睛的就是阳光的光芒吗?
那一刻,当我跟着美莎从海里钻出水面的那一刻,我几近死寂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间复活了,心底充斥着满满的渴望,对阳光的渴望。
在这一刻,我重生了。
“小绿,快看!快看!那里有一艘大船呢。好漂亮的大船!上面站着的是王子吗?”美莎指着离我们很远的一艘船兴奋地尖叫。
“嗯,是很漂亮。”我只顾着仰头享受着阳光,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
“我要过去看一看,小绿,你乖乖地坐在这块珊瑚礁上不要动,我一会儿就来接你。”美莎将我摁坐在一旁突出水面的珊瑚礁上,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小美人鱼义无反顾地游向王子乘坐的大船,这场景怎么那么像《海的女儿》里描述的场景?难道我曾经认识那个为爱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吗?
看着泛着蓝色波澜的美丽海面,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浓浓的悲伤。这么善良的小美人鱼,为什么得到的却是那么悲伤的结局呢?
“你遇难了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海里有鲨鱼,你一个人很危险。”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而又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和一丝陌生感闯入我的耳朵。
我惊讶地转过头,看见小小的珊瑚礁的另一头停了一辆小船,小船上站着一个小小的少年和几个侍从。
多么漂亮的少年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如同冰雕一般透明的王冠,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眸,如花瓣般美好的唇。他没有巫族人尖尖的耳朵,没有海族人鱼一样的尾巴。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美好而新奇。
“不要害怕,我来救你。”那个小小的少年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他来救我?
我惊讶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心里泛起如同第一次看见阳光一般惊喜而兴奋的心情,常年苍白的脸颊开始有了潮红温热的感觉,我想这应该就是活着的感觉吧。
扯动着僵硬的嘴角,我终于记起了怎么微笑,向他伸出一直藏在黑色袍子下的手,就像向阳光伸出手一样。
如果永远生活在最深最深的海底,也许我就不会渴望阳光,如果没有遇见过你,也许我就不会渴望有人陪伴。
你向我伸出了手,就请不要再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