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径部的成员在橘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奔跑,不远处篮球场上有一场小型的比赛,球落地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他大概怎么也看不出是有多么特别。
可是对我来说,这大概是学校里,我最喜欢的地方了。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黄昏的时候,这里的阳光,总是最后消失的。”仰起头,我看着曾庭。
阳光在他周身渲染出的光晕,营造出一旦伸出手触碰,他就会瞬间消失的恍惚景象。
“曾庭,其实你有没有女朋友的?”我小声地问。
“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
带着对“喜欢”的定义的疑惑,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么和我认真的相处一个月,并不会对谁造成伤害不是么?”即使瞳孔被阳光刺得有些疼痛起来,我仍然专注地看着曾庭的侧脸,“你能不能就当是为我完成一个心愿,当做这是一个游戏,享受这个游戏呢?”
你能不能懂得,我这样孩子气的理由和动作背后,那种寂寞的埋藏呢?
“就算你最终没有喜欢我,但是我们认真的相处过了,至少我们就有做朋友的基础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请体会我心里的期待,和被期待刺伤的疼痛。
“和我做朋友,你也这么为难吗?”
你能不能了解,这样的失落,仿佛毫无着落游荡的光束,没有终点,没有方向。
“我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曾庭的沉默继续了下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让我绝对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天真,以及现实的沉重。
但是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要退缩,也不要放弃。
因为,“我喜欢你”,这是一个怎么样都不能对自己说谎的事实。
那些像锯齿的,固执的在我心里来回的心思,是怎么样都不会被掩盖的真实。
没有明确拒绝“一个月交往”这件事情,也没有任何想要开始“一个月交往”的曾庭,就像无形透明的墙。
我发出的短信,礼貌的说着“早上好”、“晚安哟~”的;带着询问感的“今天考试的题目你也觉得有点难吧?”、“晚自习以后能一起走么?”;闲聊姿态的“图书馆的冷气也太强了”、“下次体育课有800米测验,好讨厌”,都很少很少,很勉强很勉强,才能得到他言简意赅的答复。
钟慎言的理论并不是每条都对,总也是有不喜欢发短信的男生吧。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钟慎言或者陆文一样手机总不离身,短信永远在发的不是么。
我只能这样给自己着打气,来对抗心里一阵一阵侵蚀着心的酸楚。
我们并不同班,但是同学。
这样的关系,既可以当做避免尴尬的距离感,又可以变成忽然在某个时刻视线碰撞而衍生的,说不清楚的惆怅或者期待感。
周五放学以后,我没有约小澈去逛街,也没有答应钟慎言陪他去约会,鉴赏他新认识的女生。
被绵密的心事拖着,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多少精神。
所以放学后从发呆恍惚里清醒过来,才发现教室里除了做值日的同学之外,只剩下自己了。
懒洋洋地收拾好包,离开教室,转出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呼吸就收紧了。
在走廊上,和曾庭,还是遇见了。
虽然比起期待,现在更多的是尴尬,但是不能视而不见吧。
“hai~”举起手挥了挥,我努力笑着。我知道这样很有点幼稚感,却也想不到更好更自然的招呼方式。
曾庭也回应以微笑。
虽然仍旧是浅浅淡淡的,但是总觉得……这个时刻的他,心情非常的好。
他甚至在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摆出了交谈的姿态。
“周末……你打算做什么呢?”于是虽然怯怯的,我仍然鼓励着自己,想要展开话题。
“这周作业也不多,还没想好。”
“哦,这样……”总觉得口干舌燥,我拿出早晨塞进包里喝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口水。
“宋晴汐,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哈?”完全没有想过他会主动问起这样的问题,刚喝到口里的水呛得我猛烈地咳嗽起来。
曾庭居然走过来,拍着弯腰大咳的我的背,连声说着“你没事吧?”
真是超级丢脸的。
但是又有几分甜蜜感哪。
像是距离感被这样的突发事件给消除了。
“没事了,呃……谢谢。”我终于缓过气来,站直身子,看着曾庭的眼睛,“能不能,呃,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周末的晚上一起去游乐园?”
“游乐园?晚上?”曾庭想了想,说,“你,和我?”
“还有姚小澈和陆文。”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迟疑,我忙不迭地说。
当然我根本就没有约好小澈和陆文,而且很有可能约不到。但是如果只有曾庭和我两个人,那么他一定会有抗拒的情绪吧,我想。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曾庭看着紧张感明显的我,又笑了:“你真的喜欢我?不是开玩笑什么的?”
“……嗯。”虽然小小声,小小声,但坚定感是不容置疑的。
“为什么?”
“因为……就是喜欢啊。”我确定自己的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因为你是你。”
“这样……那好吧。”曾庭仍然笑着,语气很自然平静,“周六什么时间,在哪里见面?”
“诶?!”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而且晚上的游乐园我还真的没有去过,有点好奇。”
“定了时间和地点,我短信你。”我忙不迭地点头,完全不记得钟慎言总是一再强调的“要矜持!要矜持!”
即使我对曾庭同意约会的举动,是出于他的真心,还是玩笑;是同情,还是感动,都无法确定。
甚至连他是不是存心打算放我鸽子,都不敢揣测。
但是,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我心里有着因为过于欢喜,而变得有些悲伤的满足感。
它有五分的苦,四分的涩。
还有一分的,淡淡的甜。
用九分的苦涩,换回来的一分的甜,就是爱情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