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实验室大厅后,身后的阮新怡关上大门,将大厅的灯打开,顿时里面恢复了亮光,陈和宇眨了下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他发现这里原来摆放的许多实验品都已经没有了,整个大厅已经变的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冷清。
“那些实验品呢?”
“已经搬走,装车了。”她走在后面回答道。
陈和宇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她有点拘谨。为了避免尴尬,他有没话找话的问起郑金鑫和老刘的去向。
“他们两个去城外的试验场了,说是要组织将那边的实验器材装车,我估计晚上是回不来了。”说完这句话,阮新怡似乎感觉自己的回答有点容易产生歧义,脸上又泛起一片微红。同样的,听了她的话,陈和宇的大脑也似乎忍不住往别的地方想了想,幸好理智告诉他,阮新怡不可能会用这种语言挑逗他,人家可是冰雪女王在世。
“那你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有通知你什么时候撤离吗?”
“明天。”发现陈和宇停住了脚步,跟在后面的阮新怡也停了下来,两人只保持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哦,看来我今天来的真是时候。”陈和宇说完这句,感觉心里好像跑过了一只羊驼,赶紧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忙,这才回水沙镇,差点又错过了。算了,换个话题,你哥哥他最近怎么样?”
“他还是那个德行,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让他做事认真点,总是出工不出力的。那么大岁数了,我都劝他好几次了,让他上点心,就是不当回事。”
对于她这个哥哥,阮新怡虽然嘴上全是埋怨,但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亲人了。
“哦,还是老样子,没事,这男人啊,不历练是不行的,我以前也是和他差不多,松松垮垮的,经历的事情多了,真把自己逼到那份上了,也就能练出来了。对了,你哥还没成家吧?我是说末世前。”说完陈和宇又再次迈开了脚步,后面的阮新怡也继续跟了上来。
“末世前,他这么一个宅男,谁会看的上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不过,前几天到是总听他说起镇上一个小超市的营业员,似乎二人彼此都有好感。”
“嗯?不错啊,这是好事,现在虽说原来的社会秩序已经夸了,但我们还是要继续活着的,毕竟人类在地球上都活了好几万年,而社会秩序才存在了几千年,没了社会秩序,我们依旧可以好好活着。日子还要照常过,该成家就要成家,对吧?”说道这里,陈和宇再次转身看了她一眼。
阮新怡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陈和宇发现那眼神中以往冰霜一丝都没有,反倒充满了温柔。
看到这里,他心里充满了内疚,自己从上次那件事情后,对自己的这个女人,所给予的关心和爱护太少了,她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因为陈和宇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甚至在人际交往上,还一直是属于被人避而远之的那种。
“那个,屋里有热水吗?我一下午都没喝水了。”嘴上说着,陈和宇已经轻轻的拉住了阮新怡的手。阮新怡有些吃惊,但并没有要摆脱的意思,只是在对方的“拉扯”下,轻轻往前了一步,走到了陈和宇的旁边。
“今晚想和你多待会,顺道告个别,明天我又要出发了。”
一脸绯红的阮新怡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当陈和宇从实验室的巷子走出来时,已经到了晚上11点多,当他在医院二层的会议室里见到李可卿时,她正带着两个小护士给病例打包。
“哎呀!你来了!看我这忙的,都忘记了晚上回家了。”见到爱人站在面前,李可卿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一脸的歉意,接着就像个小女孩一样,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陈和宇也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然后趁机向旁边两个看热闹的小护士挤了挤眼,她们二人很知趣的偷笑着退了出去,然后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因为时间仓促,两个没有吃晚饭的人就在办公室里支起一盏小煤油炉,撕开了几包方便面,就着午餐肉和脱水蔬菜做了一顿麻辣味的“部队火锅”,安静的夜晚,只有两人依偎在一起说说笑笑,冬夜的玻璃上接起一片冰霜,狭小的空间让他们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在山地的那段时光。
“和宇,你明天就要出发了?”李可卿靠在他的肩膀,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投影在窗子上的树影。
“是的,终归是要去的。”陈和宇搂着她,淡淡的说道。
“我小的时候,父亲是县里机械厂的推销员,那时候他经常要隔三差五的出差,全国各地的跑。那会也没有高铁和飞机,每次只能买个绿皮车的硬座,但那会我家那里也没通火车,从我家的南方小县城到省城去坐火车要做一天的长途汽车,中间要翻好几座大山。”李可卿慢慢说道。
“那确实挺辛苦的。”
“不只辛苦,那个时候车也不好,路也不好,经常能听说有车从山上翻到了沟里。所以每次我爸爸出差,我妈总是提心吊胆的。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妈从邻居嘴里听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次一趟长途车上,司机拉着一大车的人走到了山上,突然烟瘾犯了,就摸兜里找烟,结果怎么找也找不到,于是就朝车里的乘客喊话,想借根烟抽,但那个年代物资匮乏,谁不舍得给,于是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司机一开始喊了一声见没人搭理,就想回头再喊一句问问,可没成想,他一回头,方向盘就偏了。结果长途车直接就开出了公路,再下了山崖。”
“那后来呢?”
“后来说是一车人死了一大半,那个司机也死了。从我妈听了这个故事以后,每次我爸爸出差前,她都会买上两包大重九香烟塞给我爸。”
“你父亲抽烟吗?”
“他不抽,所以他也挺奇怪的,问她这是做什么,我妈妈说,你上车后就把这一盒烟塞给长途车司机,给他提个神解个闷,好安安稳稳的把你拉到省城去。”
“那另一包呢?回来的时候也送给司机的?”
“嗯,是的。”李可卿笑了笑,“似乎只有这么做了,我妈妈才会心安。”
“看的出,你妈妈非常爱你爸爸。”
“是啊,那时候的我还小,也不懂什么家庭啊,相依为命啊,只盼着我爸爸从外地出差回来能给我带几个漂亮的发卡啊,新衣服什么的。直到长大了,才理解了当年我妈妈对爸爸平安的祈盼。也才能体会到爱情有时候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执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挂念。”
陈和宇紧紧的搂住李可卿,心中将她说的话反复的品味,感觉自己似乎领悟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那后来呢?”陈和宇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乌发。
“后来啊,后来我爸因为工作调动,我们全家都搬去了省城,他依然要经常出差,但每次都不用再翻过那绵绵不绝的大山了,只有在楼下坐一趟公交车,就直接到火车站了。但是我妈妈还是依然每次都为他准备两包香烟,只不过从大重九变成了别的。我爸爸也每次依然会听话的把两包烟装进自己的行李包中,只是会笑着说这都成了咱们家的一种仪式了。”
“可能在妈妈心中,只有通过这种仪式,才能表达出她对我爸爸的依恋吧!”李可卿继续说道。
“听起来平淡,但细品起来却好美。没有浓烈的甜密,回味起来却充满了余香。”陈和宇说道。
陈和宇还沉浸在李可卿讲的这个场景中,她却突然坐起来,从兜里掏出两盒水沙镇自产的香烟递到了他面前。
“喏,你装起来。”看着她认真的眼神,陈和宇立刻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内涵,他毫不犹豫的双手接了过来,然后放进了自己贴身的一兜内。
再次将李可卿揽在怀中,陈和宇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可卿,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光我们两个不够吧?那小妮子能答应吗?是不是到时候要给你举办一场一个新郎的集体婚礼才行?”
“这个......”陈和宇想起还有后院的阮新怡,顿感心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只好装傻,赶紧把话题岔开,“我们在胡城县找个小院子,种上海棠、枫树和许多漂亮的花,再挖一个小池塘,在院子里建一座春天能赏花,夏天能听雨,秋天鉴落英,冬天赏飞雪的大房子。”
“我算知道你有多会忽悠人了。”李可卿笑了笑,“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场景我可没敢奢求过,能想从前在山顶上那小塔楼里,和你依偎在一起,我就知足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