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是天生丽质，奴这些脂粉在夫人脸上都只是俗物了。”
落潇潇看了一眼磨得光滑的铜镜，里面映出一张好看极了的脸，她抚了抚面颊，心下却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重生灵契之后，她的脸已经与这具躯壳的主人融合，容颜更盛，可早便不是风潇潇了。
物不是，人亦非。
“今晚的宴会，你就带着念都与本座一起去。”
“这、这夫人……”
“不用叫夫人，我与楼主还没有正式公开，叫郡主或是落姑娘就好。”
也再算不上风姑娘了。
落潇潇注视着自己这张再漂亮不过的脸，对婆子道。
只是神色淡淡，语气淡淡的，唯有眼角与面黡间自然流出的妩媚能稍稍平去这淡漠。
她偏了偏头，余光似乎掠过了身后的婆子。
年纪四十左右的婆子，姓宋，身上穿得不过是万古楼配发的洗衣装，听到这话时也不出意料地兴奋了好一阵。念都是她唯一的儿子，今年据说才十一有余，生得是憨憨的，可是却也是聪明。
陌上易凉从乾楼地一家红妆铺子里挑了她来，就是想着念都和她的缘分。
不过唯一让落潇潇尴尬的是，念都竟是那日的小童子。
若她没有答应陌上易凉，那，那声“本座”岂不……
“多谢！多谢夫人！奴一定会好好侍奉夫人的！”
婆子笑着福了福身，为她在首饰中又精挑细选了一根玉簪子插上。
落潇潇抚了抚质地细腻的玉簪，轻轻扬起嘴角。
这世上既无可信之人，那她便信一个最不可信之人好了。
陌上易凉现在是她最大的依仗，她必须牢牢抓住。
她瞧了瞧身上华美的衣裳，贡缎鲛纱，红艳而精致，都是陌上易凉亲口吩咐下去的，她不晓得他究竟在图什么，但短期之内她必定安然无恙，那她不如就借此狐假虎威一番……
就算日后没了他这个依仗，自己也可以用这几日受到的好处，东山再起。
她对身后的婆子道：“宋嬷嬷，烦请把楼主唤了来。”
“诺……”
“不必了，潇潇，我已经来了。”
陌上易凉撩开帘幕，他手上有一根暗金纹的红色眼带，穿还是一身红色，只是与她身上的衣裳相配了些，也少了那一日提剑而战，睥睨天下的傲气，落潇潇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他。
宋嬷嬷自觉地退下了，陌上易凉却代替了她的工作，落潇潇瞧见他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根流苏步摇。
“我记得这是上界芳华妆新出的簪子，不是上界才卖的吗？怎的，万古楼这上下界还可以通货？”
落潇潇看他拿起步摇在镜前对着自己盘起的发髻上试了试，问道。
她在不久前，也还是上界一个大小姐，这些小姐夫人间传开的事，也是晓得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她还是神使风家……
都是往事了。
“华太下来之前，我便觉得挺配你的，叫他带了一对下来，想着有一日兴许能为你亲手插上。”
他将那步摇插入发髻，落潇潇听到时不出意料地愣了愣，可他的眼神虽然温柔至极，语气与神色并没有分毫变化，淡淡的，也是熟悉的，好像在陈述家常。
落潇潇有些心惊，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想到她戴什么簪子，戴什么簪子戴模样。
只是这簪子……
“风逸在离开风家之前，说过回来就给我这簪子，他说我是他妹妹，值得最好的东西。”
落潇潇笑意不减，只是话语间，眸光中，却变了味道。陌上易凉插正在另一只步摇的手，也不由得顿了顿，铜镜里的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却有一股无形的风刻在心头。
良久，他终于插上了那对步摇，他慢慢俯下身，让自己的面颊在铜镜中与她相依，一双白得像女人似的手轻轻抚了抚身旁美人得容颜。
落潇潇听见他在耳边轻声道：
“他说的没错，你值得最好的，只不过这步摇簪子只戴今晚这一次，因为你的最好，并不是想象中的最好，身为万古楼的老板娘，你拥有的，理应是想象不到的最好。”
她回头，蓦地看向他。
四目相交，那些本该发芽的东西，却好像提前开了花。
他为何，今个儿这般温柔。
“潇潇，帮我系上这眼布，可好？”
她从他手中拿下鲜红的布锻，她能清楚地感觉自己在这一刹那有几分意动，甚至他有意无意掠过她手心的手，都能牵动自己的心。
她抬头对上了他认真的眸光，她踮起脚，慢慢地蒙上他的眼。
“你的眼睛还挺好看，蒙住，倒也是可惜了。”
落潇潇看着，缓缓叹出这一口气，这悠悠地一句话似乎说得无意，又像是回应。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这般说。
她慢慢地系好眼布，许是因为陌上易凉最近的温柔以待，她的动作比以往都要轻柔。
只是欲放下手来，还没有收回，一股微凉的触感突然浸透了全身，她顿住了，盯着他握住自己的手。
“潇潇，我更喜欢你做我的眼。”
言罢一个吻，应声而至，也猝不及防，从一开始的浅尝即止到一步步逼近底线。
温柔缠绵，像丝线，一层层把她套牢。
落潇潇下意识地呆愣住了，可当她回过神想离开他的怀抱，却没有曾经那样的绝决了。
她想，她可能疯了。
她怎么能变得这么懦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