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二姐姐,我站在这儿,如何打的你?怕不是二姐姐在水底下睡糊涂了?”
落潇潇笑了笑,上前去。
“睡”这个字,当真用的妙。
白婳然瞧着落潇潇向自己走来,心下一紧,是又怕又怒。
她刚想要说话,但面颊剧痛,火辣辣地生疼,刚刚用尽了力气,才吐出那么一句话,如今就算有话想要骂回去,也没了力气。
更别说爬起来,挡住落潇潇过来。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前来不怀好意。
让她居然有些心慌。
她怒瞪着落潇潇,却没有力气说话,可笑到想要用目光中的怒火,来威胁她,阻挡她的脚步,更想要用其将落潇潇燃烧成灰——
可是她忘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却不能燃烧天空。
于她这样庶女而言,落潇潇本来就应该是头顶的天空,可望,不可及。
落潇潇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莹绿色的眸子与白婳然四目相对。
白婳然也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是带着笑意,又似乎是带着杀意的眸子。
莹绿色的眼,让人想起黑夜里狼群中排头的狼王。
饥肠辘辘,充斥着一往无前的杀意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落潇潇丝毫不害怕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姐姐。
因为落潇潇和这些庶姐庶妹们不同,她依靠的从来不是太安公主府,也不是自己的容貌,更不是什么百山帝都愧疚。
她所有的自信,来源于她出身高贵的血脉和独一无二的天赋,能力。
除了自己,她没有什么好依赖的,因为事实告诉她,能够依赖的东西都已经化为了那日在创世圣域血红色的天空。
如今的她,又有多少害怕的呢?
没有。
而白婳然,除了容貌,除了出身,也只有那一身在下界还算勉强的资质,她的依赖从来不是那种深入己身的能力。
她的自信和猖狂也只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自卑。
她当然会害怕,会害怕失去一切,也害怕丢了自己这微不足道的性命。
“婳儿妹妹,这么久都不开口,显然是累了,好好休息休息,现在你可以……”
落潇潇再低一点儿头,对她耳语,声音细微,缓缓吐出的几个字,恣意温柔极了。
除了白婳然和她自己,没有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因为听到了,就没有意思了。
只瞧得红裙恣意的落潇潇勾唇一笑,明媚妖娆;而浑身狼狈的白婳然猛地抬头,眼神从愤怒快速地转为震惊,再转为——
切切实实的恐惧。
落潇潇拍了拍白婳然的面颊,纤细的指尖上是红艳的寇丹,那一抹红从白婳然细腻白皙的面颊,慢慢地滑下,直到靠近天鹅般雪白的脖颈上……
“呃……落……”
白婳然脸色红涨,瞪圆了眼睛,眼珠几乎要挣脱眼眶滚出来,眸子慢慢地翻上去,再上去,直到只剩下蔓延着怖人血丝的眼白。
她没有说话的力气,最后支支吾吾的几个字,周围的人都不以为然,放任了去。
因为他们眼里,落潇潇的手只是靠近了白婳然的脖子,放在她肩膀上而已,对于姐妹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只是他们忘了,这个世上有灵诀,有落潇潇这样的修炼者。
落潇潇只需要将灵力从白婳然的皮肤浸入她的血脉中,阻断她血脉的流动,她就会轻轻松松地痛苦死去。
再加上一些小动作,就跟溺水窒息而亡差不多。
“二姐姐!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刚才的话还未说完呢!你想要说些什么?”
落潇潇戏谑的眼眸看着满脸不甘的白婳然,大声叫唤起来。
听起来倒是有点像叫魂。
落潇潇内心腹诽自己道。
众人见落潇潇赶快贴近了白婳然的唇边,那声音都变得急切而颤栗,慌忙的动作逐渐让他们明白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白婳然从岸上被救上来之后,又受了侍从白羽两巴掌,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
没有人怀疑白羽,他们眼里,白羽不过一个小小的下人,没有打白婳然,这个炼气修为的修炼者,就让她断气的能力。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白婳然自己死的。
当然,看好戏的清欲并不是“人”。
没有人看见,在落潇潇红裙挡住的地方,那双涂着如血一般的寇丹的手,那双白皙的手,缓缓从白婳然的脖颈上放下来,随意而淡然。
白婳然的脖颈依然很白,半分痕迹也没有,但似乎因为她的死亡,这种白是一种可怖的苍白。
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伤口,既不能说是落潇潇杀的,也不是一个小小婢子白羽能背的锅,最合理的解释当然就是白婳然自己死的咯!
看到这样结局的白婳然,落潇潇的笑容愈发绚烂,眼底有数不尽的疯狂,但眸子深处,又有看不清的苦涩与同情。
重生灵契,祝吾重生,汝之冤魂,逐消散矣。
那个落潇潇,因为手刃仇人而快乐,而风潇潇,却因为一个少女的死去,既无奈,又怜悯。
白婳然与落潇潇,其实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她们都有一个可恨的父亲,都有自己不得已变成那般的理由。
而她们,都终有一死。
如果白婳然不那么嚣张,不那么心狠,也不爱慕虚荣,那成为“落潇潇”的,会是她。
不知道究竟是落潇潇还是风潇潇的少女,轻轻地用手为死去的女人合上双眼。
她可恨,可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