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林门，归元宗山头上，阳光明媚。
在石头上打坐的顾良忽而睁眼，道：“玖绪，我今天不跟你互相监督了。”
“哼哼，是不是受不了这样的强度，所以吃不消不干了？”玖绪露齿一笑，手上朝单心的攻击却没怎么受影响。她心里得意：猪头师兄，看你还敢说我不努力！
“又诋毁你师兄。”顾良摇摇头，道：“下午有客人要来，我就不能陪你监督了。”
玖绪好奇：“谁啊？”
顾良摇摇头：“总之不是落云师兄。”
“你！”玖绪大怒，飞出几道风刃。顾良手一挥，练气六层的力量，六道窄窄的冰面出现在空中，仅有几根手指粗细，却能正好迎上玖绪的风刃。冰面破了五道，风刃就已经全部被抵消。顾良摇摇头：“还是高估你了。”
“啊！”玖绪大怒，拉救兵：“殷姐姐！”
在一边做画的尤殷抬起头，蘸了蘸笔，然后淡淡道：“你也别老惹人家。”
顾良背后冷汗涔涔，面上呵呵一笑，马上转移话题。死丫头，敢这样吓你师兄。顾良说：“是泽林，之前你们都见过的。”
“原来是他啊。”玖绪煞有介事点点头，评价：“也就一般。”
“玖绪，不要太狂妄了。”顾良批评玖绪，毕竟是自己人，就算真有些不足，怎么能说出来？顾良道：“按宗门辈份算起来，泽林是你师兄，不能没大没小，而且，你说的可不好听。”
玖绪又捏出三个法术，竟拐着弯儿打向单心。玖绪继续不屑：“他也就虚长我几岁嘛。”
“咳！”顾良被呛到，“玖绪，虚长这是个谦辞，一般是说自己的。”
“这是我师父说的。”玖绪撇撇嘴，换了一种口气：“若只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不会察言观色尚且说得过去。但他都十七八岁，还都不懂心机、不会算计，甚至连最不费力的刻苦都没有，就他这样继续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成器……他甚至连你师兄现在的样子都不如。”
“最后一句话你可以不用说的。”顾良讪讪，这的确是桑秋尊者会说的话，而且玖绪也想了个法子提醒自己，桑秋尊者对目前懒散的自己很不开心。
不过师兄的面子不能丢，顾良继续批评：“另外，你师父怎么说，这是他的说法，但你不行。你师父已经老高的修为了，你才这一点点。你评价再正确，修为不够，人家也只会说你不懂事。”
“切，这又是你们无聊的处事规则。”玖绪捏法诀，被单心拦下，然后单心手又一挥，双指夹住偷袭的小满，又甩回去。玖绪凝神收小满，同时又出法术。顾良看在眼里，也觉得玖绪做到这样的出手频率已经远超常人，至少在练气里是无敌的存在，和筑基一战应该都能不落下风。
“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我都知道的。”玖绪抽空，大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担心我这都不知道？”
顾良苦笑，真没想到还被师妹给教训了。
……
归元宗半山腰。
顾良不见散沫，心下好奇，便问：“泽林，散沫呢？”
泽林显得略微拘谨：“他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说完，泽林也没问顾良叫他来的原因，小心翼翼地喝起了茶。
顾良笑，反正也无聊，他不急着拉主题，便只是铺垫：“你修为呢？还这样？”
“不知道怎么突破，等这热闹劲过去之后，再好好打坐。”
“那么最近为什么不打坐，是因为有事？”
泽林摇摇头：“没，只是觉得最近打坐不出去的话，会显得孤僻。”
“这倒是个问题。”顾良点点头，合群还是不合群，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利弊，有好群、有坏群。再者说，就算是独处也有优劣之分，有独处浪费时间的，有独处提升自我的。所以，其实还是要看其他因素。
泽林见顾良思考起来，等了一小会儿，问：“师兄？”
顾良被惊醒，朝泽林抱歉地笑笑，想想，换了个话题：“泽林，你觉得……修士是什么？”
“啊？”泽林没明白。
“比如责任、使命啊、信念、或者内涵这些，跟修士有关的，你能想到什么呢？”
泽林沉默，顾良耐心等着。不多时，泽林抬头，道：“身外修士，则必有你异于凡人的器量。”
“异于凡人的器量。”顾良听不懂，但他知道这时候不需要听懂，他只要找到一个关键词，重复一遍，这样就可以让对话继续下去了。
“是。”泽林又低头，低声：“但我……没有这器量。所以我就想，就算我真没有这器量，我也要亲手撕出一片来自证。要么死，要么活。”
顾良动容，这信念倒是很惊人。可惜只有梦想而不一直努力，是会被梦想迷惑，然后活活溺死的。
就和他自己一样。
顾良叹了口气，虽说如此，你的功法却是宝贝，这便足够了。他说：“知道虚无吗？”
“师兄，这你与我说过。”
顾良点头：“那你也一定记得我说的，要除去虚无，必须要元婴期的婴气，或者使用‘星良粉’。若非如此，用灵力打进去，只是白白强大虚无。”
“这？”泽林愣了愣，说过吗？但泽林回忆起在镇子里，不论如何都处理不了的黑气。泽林然后说：“我确实有体会。”
“不过，在很大程度上，世事无绝对。”顾良从储物袋里端出两碟糕点，道：“至少目前为止，据我所知，世上有两个人，可以不用婴气、不费星良粉，就对虚无造成影响。”
顾良说着，在泽林惊讶的眼神里将一个碟子端到自己面前：“其中一个，是我。我的火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而另一个……”顾良将第二碟推到泽林面前，静静看着泽林。
“是我？”泽林惊讶。
“对。”顾良点点头，拿起糕点咬一口，问：“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你的那个关于‘波’的功法吗？”
“记得。”泽林点点头，然后苦恼：“但之后我却一点突破都没有。”
“突破本就非易事，强求不来。”顾良敷衍一句，说：“但就算没有突破，你的那个功法，仍可以破虚无。”
“我和你一样，都是目前的世界上最特殊的克制体。”顾良沉吟一阵，道：“因为特殊，所以我们其实很危险。但因为有宗门撑腰。”
顾良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泽林：“你的功法能破虚无，只有我知道。因为我和你有一样的感受，所以这个消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泽林继续保持惊讶，看着顾良。
顾良顿了顿，再道：“但是，虽然危险，我不甘于仅是自保、不甘于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我幼年很苦，是宗门救下了我，供我吃穿用度、教我修行功法，所以我要报恩，将我的火法交给宗门研究，如果能利于宗门，那我自己的安危，我并不在乎。而事实也证明，我很安全。”
“泽林，我这不是在劝你，也不是在命令你。这只是来自同病相怜者的一种询问。”顾良看着泽林，道：“那种不安感我深有体会，所以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我也保证，即使……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顾良说完，静静地等着，慢慢地将糕点吃完。泽林盯着他面前的那一块糕点发呆，最后在顾良吃完的时候，泽林抬起了头：“师兄，我也要和你一样，有益于宗门！”
顾良装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伸出手，顿了顿，然后拍在泽林的肩膀上：“你真的想好了吗？泽林，师兄不是逼你。所以，就算你选择另一条路，师兄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我想好了。”泽林与顾良对视，“身为修士，则必有我异于凡人的器量。师兄，我一定去！”
顾良拍了拍泽林的肩，长叹一口气：“还是再想……”
泽林摇头：“不用！师兄，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见掌门。”
“那好吧。”顾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接着，顾良悄悄地传音给掌门：「泽林搞定了，现在去见你。」
不多时，掌门回音：「来大殿吧，我把陆明温一起叫来。」
顾良叹一口气，泽林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所以自然能在引导之后，让泽林一定选择“去”这一条路。连一个小辈都要这样算计，自己可真是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