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忘记这是她第几天失声了。
早晨在闹铃声中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她直起身,迷了眯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被子。
“六点半了,怎么还不起!别到时候迟到了还说我没有叫你起床!”母亲猛地打开门,刚想吼粥粥一顿,发现她已经醒了,声音便柔和了些许,“快点收拾,再晚一点可就迟到了。”
粥粥不语,开始收拾着床铺。
母亲便关上了门,嘟囔了一句,“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连话都不回。”
粥粥下意识地想回答说我没有,张了张口,却仍是没有声音。
有一点失落。
粥粥其实话很少,在没失声之前。
她不太机敏,也不太会说一些讨人喜的话,便害怕弄巧成拙,就选择了少说话,保持沉默,她觉得这样子,别人就不会注意到她,就不会暴露自己的缺点。
粥粥是个普通人,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外表,普通的成绩,丢在人群中,似乎可以找出千千万万个她,她的存在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普通。
可粥粥的家是典型的三口之家,父母在她的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普通是达不到父母的要求的。
“粥粥啊,去学校了就好好学习听见没,你说我们这么辛苦地赚钱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可以让你有个好的将来,不要像你爸妈我们一样每天起早贪黑……”母亲转着方向盘,嘴里说着每日送粥粥上学都要唠叨一遍的话,而眼睛瞅准了一个路旁的空的停车位,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诶,刚好,粥粥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你要好好学习啊,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加油啊。”
粥粥木然地点了点头。
母亲满意地笑了,“好了快去吧。”
粥粥转过身,松了一口气,母亲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发现自己失声后没有想告诉父母,反而是感觉自己心里落了一块石头。
自从她失声后,她身边便少了很多事,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小透明,不用再想着如何去融入同学们的话题,也不用理会父母的唠叨,只需要沉默着,点个头,保持乖巧的模样,就好了。
甚至是上课点名回答问题,她也没有被点到过,老师的目光总是越过她,点她周围的同学,就是不点她。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但却没有人注意到。
粥粥觉得这很好啊,不用说话,也不用担心因说错话遭到嘲笑。
她本就不擅长社交,身边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朋友。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关系算朋友吗,她想了想,可现在自己也不需要朋友了。
走进教室,同学仍是吵闹的一片。
大家没有注意到她,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放下书包,拿出作业,摆放在小组长的座位上,而小组长正在另一位同学的座位旁与朋友说笑,笑声朗朗,正处于明媚的年岁。
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她又能怎样呢,她既没有什么才能,也没有什么特点,不如好好地藏个拙,以免把自己的无知暴露出来。
“可你没有声音了啊,你连暴露无知的机会都没有了,”耳畔窜出个女孩的声音,幽幽然道。
粥粥一惊,手中的书本“啪”地一下落在了地上,可周围人仿佛是没有听到,继续吵闹着,甚至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你看,他们都在没有注意到你,你真的是没什么存在感,”耳畔的声音继续森森然道。
粥粥背后冒出冷汗,她捡起地上的书本,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周只有同学在讲话,而她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人,她捏紧了手中的书,“你是谁?”
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你看你还是需要声音的,需要声音来表达你的恐慌,你的害怕,”女孩似乎是笑了笑,“怎么样,失声的生活。”
“你到底是谁,是你……是你让我失声的吗!”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吵闹声渐渐地平息下来,粥粥坐在那里,背后全是冷汗,“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失声?为什么她说这是自己的愿望?我明明没有许愿啊,为什么是我失声,而不是别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脸色越来越苍白,老师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便走了过来。
“粥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望向老师,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我……”她,张口,却没有声音。
“粥粥,你感冒了吗?”老师关切道,“怎么说不出话来?”
她摇摇头,想说“我不是。”
张口却想到自己根本就失声了,便闭上了嘴。
她站起身,有点头晕眼花,胃里开始泛起恶心起来,想吐却没什么呕吐的,她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书桌,一头栽了下去。
“好疼啊……”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头磕在地上,冰冰凉凉的触觉传来,她却是觉得困了,想要放下一切,好好地睡上一觉。
“粥粥!”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心里竟觉着温暖。
上一次从同学老师主动喊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呢?
她忘记了。
虽然早已习惯沉默,被忽视。
但在此刻,难过和恐惧却包裹住了她,“为什么会是我失声啊,为什么要忽视我,为什么啊……”
“这是你的愿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