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叶名灵儿,是海之彼修仙世家叶家的掌上明珠。我喜欢灵儿这个名字,叶家却没人喊我灵儿,都喊我叶灵儿。
我对此很好奇,便问孤院里的虫鸟草木。
小虫说,叶家人无情。小鸟说,叶家人绝情。枯草说,叶家人既无情又绝情。灌木反驳说,不对!不对!叶家不无情不绝情,只是没有人心,长了一颗狼心,哪来人性?
我觉得灌木说得对,叶家人都长了颗豺狼心。
我是海之彼叶家掌上明珠,却从未被捧在过掌心,只因我是个私生女不说,还从小死了爹娘,还是个人妖——人和妖生的孩子。
我娘是青丘最美的九尾红狐狸,妖见妖爱,自然人见人爱,爹见了娘,一眼便爱上了,带娘回了叶家,然后有了我。
娘不知道,爹那时已有婚约。爹的未婚妻是西海的人鱼公主岚殇。叶家耳目众多,爹怕娘被发现,便让娘化作个小生在身旁服侍。
岚殇性情豪放,别于一般女子,得知要嫁给西海叶家大公子,死活都要来瞧上一瞧。西海人鱼一族素来看重名誉,西海鱼王一气之下,将岚殇关了起来。
即便这样,岚殇一样不死心,借着天族出访西海鱼王无暇的当口,逃出西海跑到了叶家。
人鱼族公主突然到访不说,还直奔爹清心阁而去,叶家的人都蒙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岚殇已踏入内院。
我听说那天正值午时,爹在凉亭作画,娘陪在一旁研磨。娘虽化作个小生,却是个肤白貌美的小生。岚殇公主见了爹身旁陪着个小白脸,本该极为生气才对。可岚殇不知吃错药还是真被娘的美貌折服,大为欢喜不说,还竟当着爹的面,三两步行至娘跟前,拉住娘一只手不撩拨起来:“叶清风,本公主费了九牛二虎来叶家找你,你却躲在这凉亭找乐子,真真是伤了本公主的心”
跟上来的叶家主母见状,忙上前解释道,“公主,错了!错了!”
“错了?”岚殇望着叶家主母,有些疑惑道。
叶家主母见状,将气发在娘身上,撸起袖子便给娘一耳光,“贱奴才,不在外院里扫枯枝,跑公子内院来惹事!”
“娘,是我……”
“啪!”爹话未出口,便被叶家主母一个耳光打在脸上。叶家主母是爹的亲娘我的亲奶奶,我却只喊她母夜叉。
据说那天母夜叉走后,岚殇对爹说,“叶清风,刚才那小生本公主甚为眼合,最近本公主喜看书,不如你将他借本公主使唤几日,如何?”岚殇笑容妩媚,完全没有公主家该有的仪态。
叶家人自然看得出岚殇是个风流种,更看得出她是看上了爹的侍从,却都敢怒不敢言,附和着让娘做了岚殇的侍从。
“小白白,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娘做侍从那些日子,常被岚殇这般调戏,爹得知了很生气,便想着提早将岚殇娶进门。
爹想,嫁夫从夫,岚殇嫁进来,便不敢在欺负娘了。岚殇思慕娘甚欢,巴不得天天待在叶家。岚殇和爹虽有婚约,但毕竟是个未嫁的大姑娘,一直待在叶家也不好,便也催着家里要嫁进叶家。
不久爹和岚殇大婚,娘心若死灰,爹对她娘道出原委,娘原谅了爹。爹本以为,岚殇嫁入了叶家便不敢放肆。谁知那岚殇对娘一点不死心,一日喝醉了竟当着爹的面调戏起娘来,还将娘衣服扯了拉到榻上。
叶家不敢得罪西海人鱼族,此事不了了之。爹和娘碍于岚殇数月未有肌肤之亲,一夜见岚殇醉倒了,便干柴烈火了一番。谁知那岚殇早看出娘的女儿身,是故意假装醉倒。爹娘云雨正欢之际,那不要脸的岚殇竟假借酒意翻身上榻抱着娘便要一起,爹气不过打了岚殇一巴掌。
岚殇却媚态百生地将嘴凑到爹耳畔轻言:“叶清风,你不让小白白随了我,我便拆散你们。”
爹听完更生气了,又给了岚殇一巴掌,岚殇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大叫“奸夫**!快来抓奸啊,叶清风和丫鬟苟且了。”
娘便是这样被叶家抓了起来,叶家发现娘怀了我,便先将娘藏起来。岚殇不甘心借此事让西海向叶家发难,爹在我出生的第二日,在宗亲的威逼下一剑刺死了娘。我从乾坤镜中看到这些那天,花神茯苓有意抹去娘死后爹夜夜以泪洗面最终殉情的一段,是以我认为爹敌不过权势,变心不爱娘了。爹娘不过人妖殊途,我和大神之间的距离,隔了个天之巅到海之彼,大神终有一天会想爹对娘一样对我,我伤心欲绝,跳入了熔魔窟。
熔魔窟炼化仙魔,我一个人妖跳了下去,本该魂飞魄散,却活了下来。我认为是大神救了我,他后来却对我说,“灵儿,当初你跳入熔魔窟时,哪怕在犹豫片刻,为师便能救回你,你……”
我认为大神在骗我。我不仅觉得他在骗我,还觉得他自欺欺人,明明思慕我担心我来救我,却从不承认。三百年后,我飞升上仙,记起些前尘往事,才明白当初并不是大神救了我,而是我爷爷的爷爷救了我。
我爷爷的爷爷,我从未见过。别说我没见过,我死去了爹和我那活着的母夜叉奶奶,一样没有见过,他只活在传说中。传说我这个爷爷的爷爷,为救天下苍生,和蓬莱的上仙玉机子一起屠龙,成了屠龙的大英雄,西海叶家也从此发迹,渐渐成了海之彼最大的修仙世家。
一样是飞升上仙后,我才觉悟,大神当初并不思慕我,那时赶来救我,不过觉得有愧于我。
是啊,我怎就忘了呢,那年妖族入侵海之彼,大神无意将我当做只狐妖收走后,便有愧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