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柔和苏浅浅是前后脚回府的。
秀秀掀开帘子,苏浅浅满腹惆怅地站起来走出去,抬眼便看见了苏雨柔娉婷婀娜正欲入门的背影。
她身旁的小筱低声说了什么,苏雨柔转过头来,对着苏浅浅装作惊讶的模样。“呀,妹妹才回来呢,我刚落脚,比你早一些。”
苏浅浅不语,头发昏得紧,懒得理会苏雨柔的耀武扬威。
“妹妹你走得早,今个儿太后娘娘对我赞赏有佳,还赏赐了我一对玉镯子呢,不知道以前太后娘娘可有赏过你什么样的物件?”
苏浅浅下车,往门里走。
苏雨柔不死心地叉开一只脚挡在门槛上,讥讽道:“我就说你的乖巧装不了几天,瞧,现在不就原形毕露了。”
秀秀不服气,把自家小姐拉到身后藏着,对着苏雨柔语气不客气。“说到原形毕露,你才是吧,攀附上了宁王妃,转身就把方小姐踩一脚。你能耐啊,自己也不掂量掂量,得罪了方家那个刁女,她会怎么整治你。”
女孩子之间的妒恨就那么几回事,苏雨柔摸滚打趴那么多年才混到这个地步,自然是知晓这个理。
“哼,我就算得罪了表姐,我也是苏家的女儿,方家的表小姐,你一个区区贱婢和我顶嘴,你以为苏浅浅能护得住你么?”
苏浅浅终于烦不胜烦了,这几天发生的勾心斗角简直闹得她的头都要炸了。
“我说你有完没完,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把别人当至亲捧着知道她们是怎么利用你吗?我苏浅浅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遇见像你这般蠢的人,人家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方姨娘的处事大方你怎么没学会?!何芊芊好心指点你的话你也能当做骂你,对对对,外面的人对你才是真的好!既然如此,赶紧趁早滚出去,和你住在同个府邸我都嫌恶心!”
“秀秀是我的婢女,是我的生母徐氏亲自指给我的,你有本事就对她做些什么,看看蔑视主母的罪名你担不担得起!”
夜国嫡庶尊卑分明,只有苏黎世不沾女色,原配去世后仅留了个姨娘,对一嫡一庶两个女儿都等同宠爱。这才使得苏雨柔变本加厉,吃穿用度与嫡女一般无二也心存不满。
要是换作方家,一个庶女敢这么和嫡女趾高气扬,早被拖下去一顿板子打死了。
苏雨柔脸色僵青捏着袖子,被她这一番话炸得也有些晕乎乎了,但还是摆出一贯的高傲姿态,微微扬起曲线优美的白皙下巴,仿佛就能比苏浅浅高一等。“与你有何干系,我只知道我得了太后欢心,太后娘娘还说要收我做干女儿,哼,到那时我就是公主了,你区区太傅府嫡女能奈我何?”
苏浅浅深觉苏雨柔是无药可救了,“是么?那我就好好拭目以待,看看我的姐姐,能不能一飞枝头,当那金枝玉叶上的凤凰。”
秀秀不甘补上一句:“到时候二小姐可别摔下来了。”
“呸呸呸!乌鸦嘴。”小筱连声呸呸。她是最希望苏雨柔飞上枝头的人了。
庭院中依稀点点灯火,秀秀扯了扯苏浅浅的袖子,道:“小姐,有人来了。”
来的是方姨娘,这府中除了她没人能步履轻缓至无声,那一身素衣带着的佛味也是她特有的。
丫鬟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掌着灯。
“三小姐。”方姨娘冲苏浅浅含笑颔首。她身后的丫鬟眼神始终往苏浅浅和苏雨柔身上瞟。
苏浅浅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时辰方姨娘应该在佛堂念佛抄经文,怕是这个小丫鬟看见她和苏雨柔争吵,才去请了方姨娘来。
“姨娘怎么还没歇息,我刚才回府时还想去向姨娘请示一下我院子小厨房每月的例银分配,怕你歇下了就没敢去呢。”苏浅浅挽着秀秀的手跨过门槛,无视苏雨柔挡路的脚,吓得她马上收回脚避免被苏浅浅踩到。
苏雨柔恨恨地背着方姨娘瞪苏浅浅,后者无所谓地弯弯嘴角。
方姨娘将两姐妹的明争暗斗尽收眼底,捺下眼角笑着道:“例银……按照以往夫人在世的制度分吧,明天我去和账房先生备个账。”
秀秀接话道:“嗳,就知道方姨娘疼我家小姐。”
苏浅浅弯起嘴角笑了笑,不打算责怪秀秀的逾越,她的婢女她宠着惯着,谁敢有意见。
苏雨柔被活生生地气到说不出话来,转身就朝着睡房的方向跑,连给方姨娘请安说话都忘了。
“小姐,您慢点。”小筱末了剜一眼苏浅浅,才追了上去。
方姨娘挪回身子,弯腰对着苏浅浅恭敬地行妾礼,苏浅浅摆手慌道:“姨娘,这使不得!”
“使得使得!”方姨娘眼眶微湿,嗓子开口也带着沙哑,“雨柔这孩子好胜心太要强,二小姐您在外面人脉广,雨柔要是在外面闯了什么大祸她请你能担待着些……”
苏浅浅谓叹,苏雨柔这是有多不知福,方姨娘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还认为方姨娘处处限制着她不拿她当亲生女儿。
既方姨娘来求,就一定是知道今天晚上宴会上的事情。
苏浅浅也满佩服方姨娘的手段,人处后宅也能及时得到皇宫大院里尚未传开的信息。
“方家是姐姐的外祖家,方太尉也是一朝重臣,明事理知是非,不会让他的女儿乱来的。”
方姨娘说道:“女子最珍贵在自知,但雨柔从小就争强好胜,若她后台底子强,与帝都贵人联姻未尝不可……可惜她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女,肖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只怕爬的越高摔得越惨。”
凭苏雨柔现在的身份,除非是一顶粉轿委身为妾。谁家娶妻不是为了帮衬仕途还要求门当户对的。
苏浅浅这才听明白。
苏雨柔的心真是大啊,以为攀上了太后娘娘就能嫁进淳于候府?做梦吧她。就算是为妾,家规甚严只能娶一妻的候府也容不下她。
“她不懂人心险恶啊。”方姨娘悲悲戚戚,弄得苏浅浅也于心不忍。“就怕她被人当做棋子,还不自知。”
苏浅浅背脊发寒,蓦地凉下嘴角的温度。她就说嘛,方姨娘独霸苏家后宅十几年,原来也是会算计人的。
“姨娘言重了,浅浅不过是养在深闺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为小姐,帝都贵妇间的曲曲绕绕我哪明白,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要感谢佛祖保佑了。”
明人不说暗话,方姨娘用帕子拭去眼角泪珠,晒然一笑,“三小姐聪慧过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她扶着丫鬟的手,深一脚浅一脚重回大院。
秀秀一脸懵地瞅着自家小姐,但见小姐唇线抿直脸色泛白,也不敢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