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白菱不见了。”
白菱被惩罚已经是几日前的事情了，那之后，她就一直被关在了这个昏暗的小房间。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连窗子都没有了，只有一盏明明暗暗的钨丝灯惨白的映着，到处都是水渍，透着刺骨的冷。
她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这里看不到日光，看不到月夜，分辨不出时间，仿佛自己就会在这里寂静的永远沉默下去。她似乎是没有了任何的知觉，可是脑子里依旧盘旋着无数的冷嘲。
可是死神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这样的痛苦着，似乎连同他都残忍得要她这样的苟且活着。又或许，她还是不甘心，始终不懂为什么，只有她是这样的如同蝼蚁一样残喘。
她看着那凄惨的冷灯，微微的翘起唇角，阴魅异常。她要逃走，在这最后，她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白娴讶异的看了一眼前来报告这件事情的女佣，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那样轻蔑的神情，就像从前她看着白菱一般：“我都忘了，她没有我的允许，就还关在那个地方。她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求生的欲望？真是坚强得可笑。她是怎么不见的？”
“似乎是撞坏了铁门，逃走了。”
白娴看了看新画好的眉：“没了个玩物，倒是可惜，算了，逃了就逃了。”
“可是……”女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另外的半句话咽了下去。
“怎么？”白娴冷冷的笑了一声，“觉得我冷血？同情那个虫蚁一样卑微的女人？”
女佣一下吓得惨白着脸：“不……不不小姐，我不敢……”
白娴挑了挑眉，冷笑着走了出去。
到底还是严冬的时节，风里透着漠然的寒冷。
白菱带着半身的血迹，紧咬着牙，摇摇晃晃的在苍白的风里浮沉着。她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慢慢的走到云栖的学校。这是她最后为了自己而做的一件事情了。
她远远的看着云栖在窗前，看着她是这样的耀眼，就像是这风一样，自由，透彻，明亮。她久违的落下泪来，是不是她原本的人生也是可以这样的？
真的，好不甘心。
“鹿……鹿云栖……”她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就像是想要抓住每日晨曦时在头顶上慢慢落下的混着浮尘的光影一样。
可是，她终究还是抓不到那些光迹，只能是在这虚空中飘零。
在倒下去的一瞬，她看到云栖转过身来，惊讶的双眸里映着她的脸。
她冷冷的笑了，原来，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不堪。
她看到了，那就是她自己。
再一次的醒来，白菱是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窗外的夜风微微的落进来，清冷而寂静。
她空洞的看着窗外，恍若隔世，或许，她也早就本应当不属于这里的。
“你醒了？”云栖走了进来。
白菱闻声看了过去，却又似乎并没有在看着她一样的失神。
云栖在她的床边坐下，顺手递给她一杯水：“怎么伤得这样重？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就像是在嘲讽自己一样：“为什么还要救我，你忘了我怎么对你？”
云栖轻轻的抿了抿嘴唇，她没有忘记，可是她也没有恨任何人。白菱说过的字字句句她都记得真切，她一直愧疚着，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又到底，都是因为她。
“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消失在人前，会过得很好。”
“鹿云栖，你在做什么？”白菱冷笑着，“博得一个善良的美名吗？”
云栖怔了怔，却没有辩驳什么，沉默着看着她。
白菱转过头去，依旧空洞的看着窗外的冷风：“鹿云栖，不要同情我，我会恶心。”
“我不是……”
“不是什么！”白菱低吼了一声，“你说人生是不是真的很不公平，凭什么，你们都这样高傲的活着，可是我，却是这样的卑微和不堪。为什么只有我？我做错了什么？”
云栖皱着眉看着地面，她感受得到白菱的绝望，痛苦着她的痛苦。可是她可以做什么，这一切又似乎变作了她的过错。
“鹿云栖，你看看我。”云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白菱惨白而阴冷的笑，“我是不是支离破碎的？”
“菱儿，你不要……”
“不要叫我！”白菱在这一瞬暴怒得坐了起来，噬血一般的双目狠狠的盯着云栖，“我不是白菱！”
空气里弥漫着死寂。
“好好休息吧。”许久，云栖慢慢的站了起来，躲开了白菱的眼神，转过身去走到门口，“我之后再来。”
云栖说完，正准备离开，忽然白菱在自己身后笑起来，尖利的笑声让云栖不禁的颤抖了一下。
“鹿云栖，我是不是也应该让你痛苦啊！这样才对不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心安理得的生活？”白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她仿佛不是她。
今夜的风似乎要更加的阴寒，侵浸着绝望和崩坏。
云栖独自的走在路上，已经是深夜了，道路上早已经没有了人。她瑟缩着身子，步履沉重，慢慢的走回去。
快要到的时候，忽然从身旁的阴暗巷子里出来一个黑影，迅速的捂住了云栖的嘴，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她的双手。她才惊醒过来，却又被钳制着无法动弹。
那个人慢慢的靠近云栖的耳畔，压低着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么晚，很危险？”
云栖怔住了，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明明是生气，还会这样温柔的，只有重明。云栖在那一瞬间忽然的松懈下来，失力的要摔倒下去，泪水像是春融的冰般涌落。
重明看到昏弱的光线下她晶莹的泪，一下慌了神，放开了云栖，反手把她抱紧在怀里：“抱歉云栖，我只是担心你，这样晚，你又一个人回来。吓到你了吗？抱歉。”
“不……不要道歉，我……没事。”云栖哽咽着，“不要放开我，好吗？”
重明怔了怔，轻轻的皱着眉，搂紧了云栖。
沉默，良久。
“发生什么了？”重明沉柔的声音总是让云栖心安，“你在发抖，不要怕。”
“没什么，就是一个人走夜路，有点……”云栖没有告诉他，她不愿说。
重明没再说什么，他听出她的掩饰，微微的收紧双手，抱住云栖。
风里带着寂静而冷魅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