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落看了看身后,北冥焱的胸口已经满是黑的的血迹了。
苏雨落这个时候是真的佩服这个男人了,那样的毒,忍受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流这么多血,却还是咬牙坚持,不愧是北冥焱帝师亲自教出来的太子爷。
刺客离得越来越近,苏雨落一只手扶着北冥焱,慢慢的向后挪动。再往后,就是悬崖峭壁了……
刺客再一次扬起手中刀,苏雨落攥紧刚刚捡起的落叶,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二人同时发难,苏雨落手中扶着人,内力没有十成十,而刺客好像决意要杀了她一样,任由那片落叶刺过他的心口,手里的刀没有片刻停留的挥向苏雨落……
扶着北冥焱的苏雨落没有办法躲闪,眼中杀机乍现,只是心里暗道,这一下你最好杀了我,不杀我,来日你必然生不如死!
北冥焱忽然护在苏雨落身前,刀,砍在北冥焱的后背,二人被刀的力度砍下悬崖……
那一刻,刺客的慌张,谁也没有看见……
护国寺后山极高,悬崖下更是没有想象中的河流……
下落的过程中,苏雨落却被北冥焱的一个动作,震撼到了。
北冥焱身体一片冰凉,却抱住苏雨落,随即用自己最后的理智,把苏雨落和自己的身体换了位置……
这样一来,苏雨落就算落地,也会落在北冥焱身上。那根被北冥焱拔出来的毒箭早已落下悬崖,而北冥焱胸口的箭伤,却再也止不住。就算到了快要死亡的边缘,北冥焱还是用雄厚的内力,为二人减缓了下落的速度……
“苏雨落,让我好好……抱抱……”
北冥焱说完这一句彻底昏了过去,已经昏迷的北冥焱无力减缓二人的速度,二人直线下落……
“北冥焱——”苏雨落惊讶北冥焱的动作,没有顾得上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抱着已经昏迷的北冥焱,重重的摔在地上……
苏雨落醒过来的时候,北冥焱身体已经有了一道道血痕,身体冰凉的他,浑身是血,苏雨落没感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生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雨落半张身子被压在北冥焱身下,背后剧烈的疼痛,她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
被北冥焱压着的手臂尤其的疼,估计已经是摔碎骨头了。
强撑着自己慢慢的起身,苏雨落一口血吐出来,嘴角挂着血丝。
看着北冥焱的伤口依旧在沃沃的流血,她想,二人应该命大,还活着吧……
苏雨落想到北冥焱昏迷之后,自己把彼此的身体再一次换过来,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真想骂自己傻,这样做事,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那样做了。
身上没有药,苏雨落看向周围。找一根木棍,拄着向一个方向走去。
大大的叶子擎了一些水,另一只手里还有不少绿绿紫紫的草。
苏雨落慢慢的撕开北冥焱全是血的衣服,看着黑的伤口,把苦涩的草放进嘴里咀嚼着。没有空理会北冥焱的身材好不好,此时此刻苏雨落只想救人。
手里剩余的三根银针扎在北冥焱身体的大穴处,稍有不慎,就是死亡。
嘴里的药渣被苏雨落吐出,糊在北冥焱的伤口上,那里,曾经扎着一根毒箭。
苏雨落俯身,吻住北冥焱的,嘴,把嘴里的药汁,缓缓让北冥焱吞下。
苏雨落对于自己的行为深感不齿,却又无能为力。
还好,刺客这两下毒都是一样的,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解毒的草药。
纵然见惯了流血牺牲,北冥焱背后的血还是把苏雨落吓住了。
深深的伤口,这个刺客是对她有多大的仇恨啊。
再一次敷好药,触及北冥焱身体的凉,她想,他的毒,复发了……
她自信这刺客的毒她不在话下,可是这蛊毒,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天已经快要黑了,苏雨落半拖着北冥焱,走进附近一个石洞里。
她打水的时候发现的石洞,估计是什么动物的巢穴,森林深处,最不缺的就是毒蛇猛兽,她现在,连个武器都没有,什么都怕。
还好,天不亡她,这洞里,干净的很。苏雨落只能把北冥焱放在一堆枯草上,自己则去洞外捡一些木头树枝。
洞里不是很潮湿,很快就点起了火。
北冥焱身体不断的抽搐,身上的血痕一道有一道裂开。苏雨落支着身子,把北冥焱身边把剩下的草药给他涂抹。北冥焱还是不可俗套的发烧了……还好,因为怕他发烧,提前备下了药,不然苏雨落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了。
“阳阳……阳阳……”北冥焱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苏雨落忽然想起那天北冥焱喝醉,嘴里喊的,也是这个名字,阳阳?苏雨落狐疑片刻,便再次为北冥焱降温,服药。
北冥焱痛苦了一晚,苏雨落也痛苦,照顾了他一晚,听了他叫了一个名字千千万万遍。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这个山洞,苏雨落看着已经不在那样痛苦的北冥焱,推测自那天落崖,已经第三天了。
熬过昨晚最痛苦的时候,今天,北冥焱的毒应该平复了。
苏雨落外出打水,采药,回来时,北冥焱依旧昏迷不醒。
换药,喂药,经过一整天的练习,苏雨落已经熟练无比。
又是两天过去,北冥焱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体温也恢复正常了。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匀称,苏雨落都要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清晨。
“北冥焱第六天了,该醒来了……”苏雨落又一次对着北冥焱说着。起身,出去打水采药。刚走两步,她一阵头晕目眩,她知道,自己的内伤严重。缓了缓身,再一次走出去。
等苏雨落回来的时候,洞里却没人了。
“北冥焱?”苏雨落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北冥焱的身形,该不会被野兽叼走了吧?!
苏雨落越想越怕。不顾自己的伤势,继续寻找。
湖边。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浑身裹得和木乃伊一样,在清洗自己的身体,好吧,苏雨落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还是看痴了一刻。“北冥焱!”
北冥焱回头,一副无辜的样子,的确,这几日不清洗他浑身都难受。可是,这绝对不是他偷偷跑出来的可以被苏雨落原谅的理由。
“落落,我们,还活着……”事实上,北冥焱一醒过来,周围没有苏雨落的影子,他是害怕的,看见自己身上包扎的布料,他就知道,苏雨落活着,还可以照顾他,这个认知让他高兴起来。
感到身体的难受,有一定程度洁癖的他还是出来清洗了。
听到北冥焱的话,苏雨落心里一阵苦涩,这样还能活下来,背后的苦,谁也不知道。
“回去,该换药了。”苏雨落转身就走。
“落落,你给我换吧。我不会。”
“北冥焱,你能不能要点脸?”
“不要了,要脸干嘛,还是命重要!”
“……”
“你的身体,这么差,你这毒,中了不少年头了吧……”苏雨落对北冥焱的毒终究是好奇的。
沉默。刚刚还一脸笑容的北冥焱笑容僵在脸上。北冥焱忽然有些不想承认,可是不承认又用吗??
“呵呵呵……早就习惯了……”是啊,那些疼,那些撕心裂肺早就麻木了,习惯了,这么多年,除了母后和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毒,不,还有那个幕后黑手——连贵妃。她也知道。
苏雨落知道,他也不稀奇,毕竟,苏雨落的医术和毒术早在平城一战中,乌衣鬼团受的折腾就知道了,估计鬼尧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吧。
北冥焱一句习惯了,让苏雨落震惊不已,这种毒,说是毒,更准确的说,是一种蛊毒,这是神秘的南屿森林里的土著民才会的东西。
如果苏雨落没有猜错的话,这种蛊毒应该是最毒的冰雪烟花了,有着最美丽的名字,也的确毒如其名,让整个人都感觉身处冰天雪地的冷,可身体的内在却是如同烟花爆炸一样,热烈又破坏力强大,在中毒者的经脉里,炸裂,再恢复,再炸裂……周而复始,要是没有解药,每月至少一次,三天三夜,一直处于这种生死边缘,几乎没有人能熬过去那种一次次筋骨尽断的痛。而因为经脉需要不断的恢复,导致身体外部受伤基本没有凝血能力。
偏偏,北冥焱中毒十几年,还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啊。这种蛊毒要不是当初她遇到的那位高人指点,她还真不知道这种邪恶的东西。不过,自从昨夜给北冥焱把脉以后,苏雨落还是挺心疼北冥焱的,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甚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到底是谁狠心至此,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雨落,你一定很开心吧……”北冥焱自嘲的笑了一声,是啊,他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奢求苏雨落喜欢上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熬不过去,就死了,那时候,你就自由了,不用受到这太子妃身份的束缚了……”北冥焱的眼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好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
过去的十几年,他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他没有感情,就算对母后,他也是没有感情的服从,要不是母后,他也活不到现在吧,这条命都是母后用尊严和健康换来的,她每一次的任务,他都会力求完美,这也是对她的一些补偿吧,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个阴暗的密室里,他的母后求那个人给他解药,但那个人只给了一些他的半解药,还给了他母后一颗毒药,他的母后毫不犹豫的吃下,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哭泣……
后来,他每每毒发,都是母后去乞求那个恶心的人,才换来他的一线生机……
北冥焱还在继续回忆着,也在继续说着,他知道母后爱父皇,愿意帮父皇一统天下。苏雨落是凤凰之命,得此女者得天下。让他娶她,不过为了这江山。不过,这一次,他或许让母后失望了。
他还能活几年,自己都不知道。
要是自己和苏雨落身份对换,他一定比苏雨落还要绝情吧。说起来,真的怪不得苏雨落,自己本身不配有爱情的。
这场荒唐的喜欢,不该存在的,那一天他喝了半天的酒,就是因为他问鬼尧,他还可以活多久,鬼尧沉默,随后说,多则三年,少则……
北冥焱很清楚,少则,下一次毒发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怎么能让苏雨落以后的日子只有她一个人过呢,他怎么配得上苏雨落的喜欢呢。
想开了,北冥焱抬起头,继续对苏雨落说着,“苏雨落,等我们出去,你就离……离开吧。我会宣告天下,就说,当初娶错了人,西陵帝女,依旧在西陵……”北冥焱的眼眶红了。
舍得吗?北冥焱第一次动心怎么会舍得,要是自己没病,他怎么会舍得,一旦有机会,他怎么会舍得。可现在,现实不允许他不舍得。
“这场和亲本来就是我北冥国的主张,你也是被逼无奈,我都知道。……还有戎风,”北冥焱顿了顿,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戎风,他或许没死,去找他吧。”
北冥焱说完最后一句,转身,不再看苏雨落,他怕,怕看见苏雨落的背影,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他不想体验。一点也不想。
她现在应该离开的,只要离开了,无论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好。
可苏雨落看着北冥焱的身影,那么孤独,那么无奈,那是比戎风给她送嫁时的身影更加凄凉的身影,她的心忽然抽疼了一下,那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最后,她还是心软了,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轻轻开口。
也许,好好聊一聊,才能让她心中这种奇怪的感受减缓。
“我也和你说说我吧,戎风……他占据了我的整个童年,他宠着我,护着我,陪着我,不管我是对是错,在他眼里,我都是对的,他和我在一起为非作歹,有福我享,有难他当……”苏雨落想起那些往事,嘴角带笑。
这是戎风出事之后,苏雨落第一次,回忆他们的最美的时光。还是和北冥焱说起。也真是不可思议,至于为什么说这些,苏雨落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就是单纯的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童年吧……
“那时的我,不知道他的心意,只知道,母后把他当成我的驸马一样对待。直到他认认真真的告诉我,他想要娶我,我才明白,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爱情,我不知道自己对戎风是不是爱,可我依赖他,想让他一直对我好,我想,这应该是爱吧。
直到后来父皇想要立我为皇太女,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戎风是我西陵的大将军,不可能入宫当皇夫,而我不可能嫁给他。”苏雨落回忆着,想起戎风出征那天告诉她,等我回来娶你的时候,那天,他心里一定是伤感的,因为她拒绝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句话戎风再也没有开口问过。她却知道戎风一定想了很久。
苏雨落掉下眼泪,是啊,回忆了一遍,年少的时光,原来,她给戎风的很少很少,若是有,也只是伤心了……
北冥焱听着,眼泪也掉下来,是啊,是自己拆散了他们,就算不能在一起,好歹,他们还能见面,现在,戎风的下落都不知道。苏雨落恨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
“平城一战,我抱着赴死的想法……那天,我看着你安静的坐在马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没有惊艳,只有心惊。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帝王式教育,才让你周身的霸气那样强烈。
谈判时你抱我离去,那时我才好好看了看你。当时我想,或许,你或许没有传言中那么暴力。”
北冥焱依旧没有回头,安静听着苏雨落的话,原来,她对他还是有印象的,他原以为,苏雨落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呢。、
“知道戎风死讯的时候,我很清楚他没死,只是担心他的下落,后来的状态,有伤心,也有故意。大婚之前的许诺,才是我最终的目的吧。”
“大婚的场面,的确美好。可惜,那个时候我心思太重,没有仔细观赏。直到宫宴上,你不顾地位,护着我的时候,我还是吃惊的,本来,我以为,我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遇刺时,你的着急,我还以为,你是怕我死了,不好交代,就用养灵丹答谢。”
“那天掌家权利的给予,刘氏母女的惩罚,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知道我们过得的确不顺心呢。那夜,你像个孩子一样,”苏雨落想起昨夜的北冥焱嘴角上扬,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也需要别人的守护。我忽然觉得,或许,戎风也需要别人的守护,可我从来没有给过他。我想,我把他留在林子里的时候,他一定很难过。”
“落崖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你会把我放在身上,你可知道,如果是你先落地,你就真的死了。那个时候,我才想正式相信你一次。”
“现在,我想你应该是真心的。我已经负了戎风。现在若是再留下你一个人,你也会很难过吧,我会走的,不过不是现在。我不想让你也难过了,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会守着你,也会医治你,直到你死或者治愈的时候。”
北冥焱知道苏雨落心中所属,毕竟苏雨落是因为戎风,才想到他的,不过,不管戎风生死,他在苏雨落心中的地位,都是远远不如戎风的。童年的青梅竹马的感情,这是戎风最大的优势。
她想留下来,也只是同情他,可怜他,仅此而已。
“苏雨落,要是我说,我不想放弃,我舍不得你,你愿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北冥焱回过头,眼神中带着些期待,“我知道,你只是同情我,但我真的舍不得。但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不强求,你只要给我一个结果,愿意,就开口。不愿意,就不开口。”
这一次,北冥焱把自己的尊严放下,第一次,或许,最后一次了,这场感情,是开始还是结束,他能做的都做了。
沉默了一刻。北冥焱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是啊,苏雨落愿意留下来给自己治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好。”在北冥焱再次低下头的时候,苏雨落开了口。北冥焱说的对,愿不愿意,就是一句话,她也应该从戎风的世界里走出来了,戎风若是活着,也不会再记得她,他会有自己的生活,从来,他都不会和她在一起的。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整个北冥危机重重,或者,整个大陆都是危机重重,她总觉得,这个大陆平静了太久了,太怪了……
现在和北冥焱在一起,若是两人真的开诚布公,或许,北冥和西陵的未来都会不一样。
给彼此一个机会,打定了主意,好像一切都放下了,这么多日子以来,说出那一个“好”的时候,她的心情最是轻松……
北冥焱听了,顿了一下,才楞过来,刚刚苏雨落说的是什么。
“你,你刚刚,开口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苏雨落转身离开。回过头,却哭着笑了……
“不是,你说了,就算那一句是我听错了,刚刚你却开口了!”北冥焱一个跨步走到苏雨落身边,笑的就像一只偷了鱼的猫,好狡猾的样子,苏雨落才知道,自己答应的好像是太草率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冷酷的太子爷是个无赖呢……
失策啊……
北冥焱一把抱住苏雨落,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苏雨落的脸立刻红了,北冥焱开了口,苏雨落真想立刻去死了。
“原来,你对我最多的印象是我抱着你的时候啊,以后我一定让你更多的记住我……”
什么意思啊,断章取义的毛病谁惯出来的?!
混蛋啊,臭流氓!!
刚刚那个一副死气沉沉的悲哀到无以复加的人,真是她的错觉吗???
不过,苏雨落以后才知道,原来北冥焱的话真不是说说而已,她一想起当初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就有种想死的冲动……
“……那我还是叫你娘子好了……”
“刚刚的话,我能反悔吗,你重新问一遍吧……”